闻堰道：“二十一。”
林内尔道：“比我小。”
闻堰懒懒的“嗯”了一声，他眼睛微闭着，耳边是暴雨声，心中弥散开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林内尔又道：“但心性比我好，脾气也好，真的不像个二十一岁的虫。”
闻堰心想你竟然是有自知之明的吗？脸上却只是轻笑一声：“学长的坦直率性也是我学不来的，我很佩服学长这样的人。”
林内尔：“呵，其实心里很烦我吧，脾气差，嘴碎，爱絮叨。”
闻堰真的有些诧异了，睁开眼，只见红发青年盘腿坐在火堆旁，脸上的神色淡淡的。
他道：“为什么这么说？”
林内尔道：“不是实话吗？开学的时候我就因为误会骂了你不是吗？你敢说你没记恨在心？”
闻堰奈笑道：“我真没那么想过，本来就是个误会，说开就好了，那么在意做什么。而且我知道，学长做事情很细心周到，只是嘴巴坏了点，心又软又善良。”
林内尔盯着面前黑发青年的脸，像是想要从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却失败了。
“那不……”林内尔嘀咕道，“那不还是嫌我说话难听么？”
闻堰好笑道：“你是只听不好听的，好听的全当没听到啊。”他坐直身体，双手枕在脑后：“之前看到那本新生指南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能和这本指南的编写者认识一下就好了。虽然过程有点艰辛，不过……学长和我心里的形象差的其实不多。”
林内尔道：“那就还是有差。”
闻堰笑了起来，忽然想到前几个月的加训，问道：“学长，之前几个月，你是不是为了带我训练，才特意回宿舍的？”
林内尔明显哽了下，眼神飘忽一瞬，最后避开了闻堰的视线道：“……不是，我是为了自己的训练。”
如果真是为了他自己的训练，那完全没必要每次都带着闻堰，还次次都配合闻堰的体力放慢步调，甚至调整训练内容。
闻堰心中有了答案，便不管林内尔说的是什么了。
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被名利熏陶的环境中，在那个地方，论做什么，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笑脸，背后都可能另有用意。
永远没有免费的好意，永远没有不背后标价的午餐。
久而久之，闻堰只要收到了什么示好，立马就会思考委婉拒绝的方法，或者该如何回礼答谢最合适。
可现在，他靠在山洞里，左思右想，绞尽脑汁，都不明白林内尔为什么会那样帮助自己。自己权势，也没有钱，身份是雌虫，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利可图。也不像是要卖自己人情，如果要卖，那一开始就不该隐瞒。
难道就因为一开始的那个误会？那也太不至于了。
他习惯了一切标价，对免费的东西，反而像是揣了个烫手山芋或定时炸弹，想不明白。
但心里复杂的同时，又软绵绵的，好像被烤化了一样。
脑海中浮现红发青年方才惊慌羞涩的模样，闻堰舔了舔下唇，睁开眼：“学长，你对我这么好，是会让我误会的。”
林内尔顿了一瞬，瞪他：“我们都是雌虫，能误会什么？先声明，我可不喜欢雌虫。”
闻堰笑嘻嘻的：“那又所谓，反正你信息素迟钝，雌虫雄虫，不都一样吗？”
林内尔瞪着他：“哪里一样？哪里一样？！够了，别恶心我了。我就是瞎好心！我的爱好就是多管闲事！行了吗？！”
这两句话，林内尔又把之前咄咄逼人的凶悍气势喊回来了。
闻堰依旧淡淡的，眯眼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学长，你太激动了。”
林内尔：“……”
林内尔一把火被堵住出不来，感觉闻堰怕不是专门克自己。
闻堰又道：“你不喜欢雄虫，又不喜欢雌虫，以后怕不是要孤独终老。”
“老不了。”林内尔把气撒到火堆上，用棍子戳火苗：“不多久我就会因为僵化症死在战场上的。”
闻堰道：“宁愿死，都不愿意被雄虫标记？”
“难道你愿意？”说到雄虫，林内尔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去，“被那群脑残压在身下操，我还不如在战场上死了好。”
闻堰有一瞬间想问：难道不是脑残，就能把你压在身下操吗？
好在理智尚存，没问出口，不然肯定要被林内尔狠揍一顿。
他适时转移了话题，问起林内尔野外实习的事。
原来三年级一个月前就到这座雨林里来了，不仅时间长，到达目的地的距离要更远，他们得到的物资也少得可怜，只有指南针和枪。
怪不得闻堰能在这个地方和林内尔遇上。
到了傍晚的时候，大雨便停了，雨林的空气竟因此焕然一新，比起之间的闷热好多了。
林内尔和闻堰在不言之中，很默契的相伴而行。闻堰走在后面，他一低头看见林内尔线条漂亮的腰臀，脑子里极其不合时宜的冒出来一个念头：雌虫发情自慰，用的到底是前面还是后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赶紧被他给挥散了。
后面的几天，他们一直维持着正常的行进速度，打打猎物找找水，偶尔休息时，林内尔就睡在树上，对着地图涂涂改改。
闻堰见状道：“你在改地图？”
“嗯。”林内尔头也没抬：“雨林的地形很复杂，地形又多变。侦测地形修改地图，也是军部的任务之一。”
闻堰看着他认真专注的模样，忽然有些被吸引了，想到他一次次口是心非的督促自己锻炼，嘴硬心软的笨拙模样，呼了口气：“学长。”
“什么？”
“等我毕业了，会和你成为同事吧。”闻堰道：“到时候估计你都功成名就了，还会记得我吗？”
林内尔这次垂眸看了他一眼：“我现在就已经功成名就了。”
说着，变魔术一样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枚勋章。
闻堰看了那勋章，才知道原来林内尔已经是少将级别的军官了。
他有些诧异，继而想起开学典礼上听到的关于林内尔的传言，又不奇怪了。
打仗永远是积攒军功最好的途径。
林内尔收起勋章，又道：“而且……应该也不用等那么久了。”
闻堰眼睛一亮：“学长有内部消息？”
“什么叫内部消息，真是内部的我可能和你说吗？动动脑子。”林内尔依旧毫不客气：“野外实习结束以后，加上平时分和考试分，学期成绩结算排名年纪第一的虫族，会获得加入学生会的特权，到时候你会比其他学生多出很多提前进军部的任务机会。”
机会。
这两个字落在闻堰耳里，简直太甜美了。
闻堰笑道：“学长好像一点都不怀疑我能抓住机会进军部。”
“有什么可怀疑的。”林内尔道：“我不是瞎子，老师们也不是，军部的老油条们更不是。你的表现，所有虫都看在眼里。”
闻堰道：“学长也是因为看出我的前途量，之前才会那么帮我的吗？”
“夸你两句你就要上天了，还前途量，这世上前途量的虫多了去了，难道全能成功？难道我要挨个去管？”林内尔改完地图，放下笔，一个轻跃跳下树，“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会帮你纯属因为你离我近，而我太闲，太好心，太爱多管闲事。懂了？”
他用力一拍闻堰的肩膀，走到旁边睡觉去了。
却不知道自己这一通冷嘲带热讽的话语，正中闻堰的心。
闻堰抬起手，轻轻的捏了一下自己刚刚被林内尔拍过的地方，胸膛里存着一种想要往上爬证明自己的斗志，还有一种更为复杂的感情，那种感情像是渴望占有，也像是渴望征服，唯一能肯定的是，这种感情指向同一个对象。
林内尔。
第六天，闻堰和林内尔一同从雨林里走到了目的地。
空地上，飞行器和教官已经就位。见到他们，满意的点了点头，先对林内尔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请林内尔上船，又笑着拍闻堰的肩膀，连声道“后生可畏”。
后来，闻堰果然是那一届的年纪第一。
他进了学生会，又抓住了机会，在引荐之下，顺利提前进入军部。
进军部的那一天，身为少将的林内尔亲自下楼来迎接他。
红发雌虫捏着军帽帽檐，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等你很久了。”
闻堰回握住他的手，眼里满满的全是笑意：“林内尔少将，以后就麻烦你多多提携了。”
林内尔翻了个白眼，轻嗤一声，不过，比起以前，里面尖锐的嘲讽和轻蔑少了许多，只有一种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