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两天,闻堰都在赶路。中途遇上了几次这个星球上本就有的食肉动植物,不过出乎他的意料,那些东西的攻击欲望竟不怎么强,甚至有些还绕着他走,这让闻堰难免有些纳罕。
如此下来,原本危机四伏的雨林,他居然走的平安事。
到第三天的时候,雨林下了一场暴雨,空气依旧沉闷,还更加潮湿了,在空气中攥一下拳,都好像能挤出水来。
雨幕密集如织,哗啦啦的砸进泥泞的土地里,视野极差,地面也又滑又黏。闻堰只能放弃了继续前行的计划,找了一处山洞避雨。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闻堰走进山洞,生好火,脱了外套,坐在火堆旁取暖。这两天他吃的都是林子里打的兔子,因此背包里还有些干粮,倒不担心生存问题,只是担心雨下得太久,赶路的时间会不够。
他摊开地图,正思考着接下来的路程规划,忽然听到山洞深处传来一声异响,立马警觉的站起身,一把抄起身旁的枪。
鉴于正在野外实习期间,为防止误伤,闻堰一边举枪瞄准,一边沉声问道:“谁?”
“……”
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山洞里的身影也不再隐藏,慢慢的走了出来。
闻堰本一脸警惕,却在见到那道身影的真面目后愣住。
红发青年皱着眉,别着脸,脸上的神情像是不情愿又像是害羞:“……你到这种地方,都不先查看安全不安全的?莽撞生火,万一里面有猛兽怎么办?”
闻堰放下枪,诧异道:“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次的野外实习本就不是只有一年级参加,不然这段时间我干嘛总回学校。”林内尔慢慢的走到了火堆旁,一段时间没见,他没之前那么白了,皮肤更像偏向于小麦色,本就冷硬的轮廓愈发凌厉。火光下,他的眉眼似乎被柔和了,一头红发竟比火堆里跳跃的火苗还要明艳。
闻堰到这时才发现,林内尔的眼睛原来也是深红色,不过要稍微偏棕,才没有他的头发那么招摇。
“先坐吧。”闻堰坐了下来,将枪收好。“学长,你也是为了避雨才进山洞的吗?”
林内尔垂下眼,含糊的应了一声,他在火堆旁坐下,看着跳跃的火苗,一言不发。
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延开来,一时间山洞里只有木材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闻堰敏锐的察觉到林内尔的情绪不对,偷偷侧脸打量他,发现林内尔身上十分干爽,衣服也没有被淋湿的痕迹,如果真是为了避雨才来山洞,怎么可能是这副模样?
他心中起了疑惑,又发现林内尔的扣子竟然扣了,且在青年脖子接近衣领的地方,有一道小小的划痕,泛着红,像是匆忙穿衣时指甲不小心留下的刮痕。
闻堰意识到了什么,视线又一次朝山洞深处望去。
林内尔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撩起眼皮:“你在看什么?里面我检查过了,没有危险。”
“不是。”闻堰思考了一下该如何把这句话说出来才能不让两人尴尬,最后发现怎么说都尬,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学长,如果里面还有谁在,就让他出来吧。我不是那种会对其他虫族私生活随意置喙的人。”
林内尔满脸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呢?”
闻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学长,你这里留痕迹了。”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扣子也没扣好。”
林内尔一怔,先是捂脖子,又低头看自己的衣服,随即脸色爆红,整只虫像是被煮熟了一样,手忙脚乱的去解扣子,等理好衣服,才抬起头,用羞红的脸狠狠瞪了一眼闻堰:“你……你不会以为我之前是在这里和雄虫私会吧。”
闻堰不答,只是低头看林内尔方才动作慌忙间,不小心露出的裤子皮带。
皮带松垮垮的,尾巴那一截甚至没有被放进皮带扣里。
任谁看都是刚刚才把裤子穿好的样子。
林内尔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这下连脖子都一起红了。一向趾高气昂的红发青年脸上露出了惊慌失措和羞涩的情绪,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受惊的小兽。
“不、不是……”林内尔拉下衣服,又捂住额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闻堰却因为他这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模样,心里微微一动。笑了笑:“学长,我真的不在意。”
“你倒是在意点啊!”
林内尔又瞪了闻堰一眼,转过身去整理自己的皮带,好不容易整理完了,才转过头:“确实是你误会了,我是不可能和雄虫搞在一起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闻堰挑了下眉。
虫族世界中,雌虫如果得不到雄虫的信息素,是会被僵化症逐渐侵蚀而死的。林内尔这番话,简直像是自杀宣告。
他忽然想起那天长跑后,对自己信息素完全没有任何感知的林内尔,于是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林内尔眉头微蹙,看起来有点犹豫。
闻堰便直白道:“是因为你对雄虫的信息素感知有障碍吗?”
林内尔听了这话,下意识侧头看闻堰,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闻堰笑道:“猜的。”
林内尔不知道自己身边正坐着一只雄虫,只当闻堰是诈自己,偏偏还被诈出来了。他烦躁的揉乱自己的一头红发,沉默半响,直到闻堰都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才闷声道:“我有信息素迟钝症。”
闻堰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病名,往火堆里添了把树枝:“信息素迟钝症?那是什么?”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林内尔的耳朵和脸还是红的,因此他这会儿用气冲冲的语气说话,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就是法对雄虫的信息素进行感知啊,简而言之,任何信息素都法对我产生影响,更不会让我……发……”
最后一个字,他红着脸,含糊了过去。
闻堰却听懂了。
林内尔法感知到信息素,所以任何雄虫都法使他陷入发情期。这代表着他不会对雄虫失去理智,也代表着如果有一天他被雄虫标记,身体也法像其他雌虫那样动情。
标记对他而言,将只剩下痛苦和屈辱。
这几个月在虫族的生活,闻堰已经基本了解了虫族的雄虫都是些什么玩意,心想或许这样也好,很符合林内尔的脾气。
不过……
“这和学长在山洞里脱衣服也有关系吗?”
早早步入名利场,闻堰做人说话从来都是一个字八个弯的委婉,此时的直白,别说林内尔,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如果懂事点,这会就应该看出林内尔的窘迫,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
可闻堰这会儿却一点都不想懂事,他只想要从眼前青年的脸上看到更多羞涩慌乱的神情。
林内尔的脸果然又红了:“你……”
闻堰却微微笑着。黑发黑眸的青年身形颀长,懒懒的靠在火堆旁,俊美的眉眼间夹着狭促的笑意,暖融融的火光在他的眼里跳动,仿佛具有独特的生命力,他背后便是雨帘与不见边际的林子。在这隔绝了外界的,只有他们所在的小天地里,林内尔想要生气,心中更多的却是羞涩与窘迫。
他垂下眼,心一横,想着破罐子破摔算了:“……嗯。信息素迟钝症感知不到雄虫的信息素,所以……所以和普通雌虫不一样,会有发情期……”
闻堰呼吸一滞。
林内尔之所以会在这个山洞里,之所以会衣冠不整,原来是因为发情了……
他注视着面前的红发青年,有些难以想象对方发情时的模样。
这个永远高高在上,一副阴阳怪气,脾气暴躁的学长,也会被欲望折磨到在荒星野外的小山洞里,偷偷脱衣服自慰?
闻堰竟感觉自己小腹一紧。
他忙压下冲动,轻咳一声:“那就是我怪学长了,对不起。”
林内尔踹了一脚边上的小石头,没说话。
闻堰知道他是不好意思,脾气硬脸皮薄,便又道:“学长,你是不好意思了吗?”
林内尔扯扯嘴角,瞪着他,一副想骂又不知道该怎么骂的样子。
闻堰道:“大家都是雌虫,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内尔道:“那你换衣服还躲着我呢。”
闻堰:“……”
他只是因为之前注意到林内尔打量自己身体的视线有些奇怪,怕这个学长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才会一直躲开的,这会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笑了笑:“好吧,那就换个说法。欲念嗔痴,属于常情,会有欲望很正常,学长不必想太多,何况还是因为病情。我也不会说出去的,就当这是我们两的秘密吧。”
“谁要和你有秘密啊。”林内尔翻了个白眼,换了个坐姿,神态看起来却放松不少。
在山洞里的时候很聊,没有光脑,也没有娱乐,只有雨声和火苗声。话可聊,闻堰一会儿就倦了,靠在岩壁上眼睛微闭着打盹。
林内尔却好像纠结来纠结去,终于纠结完了,开口道:“喂。”
闻堰侧头:“学长,我叫闻堰。”
林内尔嗤笑一声:“你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