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严见赵奉身死,大怒:“坏我师兄性命,与你势不两立。”往袖中一掏,放了倒寿。那倒寿一出,震天一吼,竟是个地动山摇。众人齐呼:“好凶恶。”刘渊闻声,有些失神,正愕间,倒寿快如疾电,眼看蹿至跟前,方回过神来,忙就地一滚。倒寿哪肯放过,紧随其后。刘渊手忙脚乱,危急之时,忽有一钹祭在空中,罩住倒寿身形,一人大呼:“妖兽莫要作乱,且看我法宝。”原来虞士雅在旁,见刘渊遇险,忙祭起坏劫钹。那钹一转,四面寒风;二转,大雨倾盆;三转,瓦釜雷鸣;四转,星流电击。这若是寻常之人,早已殒身碎首,然倒寿乃鬼兽,本为魂魄,哪能克之,只一扬爪,把钹打了下来。刘渊得此空当,遂祭起照妖鉴,照妖鉴陡放光华,罩住倒寿,倒寿即不能动。李严见势不好,忙念动玄语,要收倒寿。刘渊冷哼一声:“倒寿还不进鉴,更待何时?”倒寿闻声而起,身子缩为尺寸,即收入宝鉴之内。李严忙掉转马头,欲逃城中,刘渊哪肯罢休,即祭起霞阳剑,只闻一声呼啸,霞阳剑穿膛而过,李严未哼一声,顷刻毙命,可怜正是:眼前纵有千般好,一片丹心似飞烟。
孙秀见二将身亡,大怒,驾独目狮,仗剑而来。刘渊见鬼气森森,不敢大意,执剑相迎。二人打在一处,约三四个回合,不分胜负,只见二马一镫,孙秀收了宝剑,望上一举,祭太平钟,要下先手。那钟在空中,霞光并举,紫雾盘旋,又如轰雷贯耳,打将下来,眨眼之间,已罩住刘渊。刘渊困在钟内,也不着慌,默念玄功,胸口红光一现,火麒麟呼啸而出,有夺天震地,气吞虹霓之势,那太平钟架不住受,只闻噼啪一声,登时四分五裂。孙秀失了法宝,心中大惊,忙驾独目狮平空去了。刘渊见状,引兵掩杀,霎时间烽烟滚滚,夹杂中哭天喊地;兵败山倒难复用,赵军众将各奔逃。脚快的死命跑,腿短的身遭殃;弃刀丢剑抛满地,尸横遍野闻哀嚎。大都督威震洛邑,四护法掌旗回营。
孙秀回城,见失了法宝,又死了四将,查点兵马,死伤五千有余,心中闷闷不乐,对众人长叹:“我自学成下山,未尝有挫锋锐,今日不想遭此大败,殊为痛恨。”又自思门,欲调别将,奈难挡刘渊,不由长吁短叹。孙会近前启道:“胜败本兵家常事,不必过分挂怀。父亲师从鬼道,何不请道门相助,大事自然可成。”孙秀闻言说道:“军务烦冗,紊乱心神,一时忘却。”遂上帐,吩咐孙秀:“好生看守,不可轻战,任凭刘渊叫阵,莫要理会。我速去速回。”驾独目狮一拍,那兽起在空中,转眼影。正是:三山五岳千里路,来去如风一日游。
话说孙秀驾独目狮,其日行至宣务山,见山中光景,不胜眷恋。怎见得好山:
宣务本虚,平原起孤峰。长虹飞架,白练临空。青嶂叠翠,乌兔摇瞳。远出影,近生形。影中看山形,形中观山影。彩凤栖鸣秀崖,麒麟独卧峭壁,绿萝藤蔓藏灵鸟,瑶草怪花走玄禽。红拂啼笑描黛色,修竹几根接云青。苍苔碧,松柏奇,泉水幽,百合静。林深处处听风雨,陌上步步留氤氲;十里方圆樵子,方寸洞天有仙人。
孙秀到了宣务山,下了独目狮,径自走到一处洞府,上书:“别望洞”,洞门紧闭,并一人,不知往那里去了。孙秀伏拜口称:“师尊”,未有人应,心中犯疑,沉吟半晌,自思:“莫是师尊云游去了?”正要往别处去,恰一人到来,叫道:“师兄怎到此?”孙秀回顾,见来者乃座前童子,打一稽首,问道:“师尊那里去了?”童子回道:“师尊正在尸解崖,你自可寻去。”孙秀忙驾独目狮,往尸解崖去。远望一人,正在行气吐纳。此人戴鱼尾冠,穿大灰袍,面如土色,异相长须,乃是王乔,怎见得模样,有诗为证:
金阙有侍中,乘鹤谢时人;
行气躒轻举,吐纳登云鸿。
双目含朝露,足下漱正阳;
宣务出灵秀,尸解是真章。
一席大灰袍,元应生体道;
去留尘埃里,来离寻游踪。
孙秀不敢惊扰,从旁恭候,约莫一炷香工夫,只听王乔道:“你不在洛阳,到此作甚?”孙秀忙伏地叩拜,口称:“师尊。”又道:“我辅佐天子,欲成大事,不想五王作乱,那沙门月支座下刘渊,相助成都王,杀我四将,毁我法宝,不得已,上得山来,欲相请师尊。”王乔愠道:“我道与沙门素不相往,刘渊却仗恃玄术,杀我门人,坏我法宝,岂是欺我教人矣。”孙秀即道:“刘渊口出悖言,说我鬼道设教,人事不修,使国将亡而听命于神者,实是妄逆。”王乔哼道:“他等是教,我等亦是教,各有玄通,岂可自名正宗。我便往山下走一遭,也教世人开化,以免诬我。”孙秀喜道:“师尊若亲去,我可贻书天子,便说福祚灵长,也令天子安心。”王乔遂道:“你先行便是,我自会前来。”孙秀应声叩拜,下山去了。
不说王乔往洛阳,且说刘渊自因得胜,与众将逐日议论大事,旁有竺法首说道:“孙秀新败,去了三日,我等每日讨战,皆不应战,想是别请高人,须要多加小心。”刘渊听罢,心下疑惑,乃同竺法首、陈士伦、孙伯度、虞士雅城下观看,忽闻喊声,有报事官来报:“孙秀引兵出城。”众将闻言,披挂出营,刘渊至阵前,见孙秀道:“败军之将,焉敢复来。”孙秀怒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足道哉,你借得照妖鉴,杀我四将,又坏我法宝,不与你善罢干休。”仗剑来打,刘渊执剑相迎,约五六个回合,刘渊虚晃一招,拨马跳出圈外,说道:“孙秀,你多行不义,若再执迷不悟,莫怪我下手情。”孙秀回道:“休要说教,手底下见真章。”刘渊默念玄语,登时祭了霞阳剑,只见霞光万道,目眩神迷。那剑正要打下,忽空中一人道:“刘渊少得礼。”霎时白雾缭绕,天接云涛。霞阳剑笼罩其中,只悬于半空,打不下来,又闻人声:“收。”那白雾裹了霞阳剑,缓缓收入,不见影踪。刘渊大吃一惊,忙往上看,见一人乘鹤,袅袅而下。不认得此人,上前打一稽首,问道:“道者高姓大名?何处名山洞府?何故收我法宝。”道人答道:“你认不得我。我有一律,说出便知端的。诗曰:”
大道虚寂状貌,人神鬼怪难解分;
体行明理开各自,太上一脉出鹄鸣。
道人言:“贫道乃宣务山,王乔是也。”刘渊回道:“久闻道者行气吐纳,乘鹤成仙,有幸得见,实乃高明之客。然今日我大战在即,不知上仙到来,收我法宝,意欲何为?”王乔答道:“你杀我门人,毁我法宝,今日正为此而来。”刘渊即道:“上仙有所不知,孙秀暗害天子,辅佐篡逆,危及社稷江山,我代天行道,助成都王平乱,鬼道四将以邪物相阻,不得已杀之。”王乔:“门下有,自有为师惩处,你仗恃道术,借宝行凶,分明欺人太甚。”
旁有竺法首,说道:“休要与他多言,战场厮杀,胜败方见真理。”遂祭散魂铃,正要摇起,只闻王乔笑道:“区区小铃,怎奈我何?”口中吐一白气,盈盈绕绕,将散魂铃笼罩其中,摇不得声,又道一声:“收。”那白气裹了散魂铃,形之中,吸扯之力陡起,竺法首使不得劲,眼见法宝缓缓收入。又有孙伯度祭色法琴,虞士雅祭坏劫钹。王乔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口吐白气,一吐一纳,只见白气轻蒸,渺渺冉冉,笼了色法琴,似冻住一般,五弦弹拨不开;罩了坏劫钹,如垢住一样,钹身转动不起。又闻王乔道一声:“收。”登时色法琴、坏劫钹收入白气之中,不见去向。
陈士伦在旁,见众友法宝被收,怒道:“竟敢欺我同门,见好打。”遂祭起一物,那物非是其它,原是一件袈裟,非金非银非铜非铁,非锦非纶非棉非麻,披在身上,登时不见踪影。王乔见状,大吃一惊,自道:“世间竟有如此奇物。”又道:“纵是如此,亦难不倒我。”随即口吐白气,先是悠悠然然,飘于空中,后似长眼一般,兜兜转转,到一空处,忽打起捆来,包了个严严实实。陈士伦现了形迹,不得动弹。王乔笑道:“隐袈裟纵然奇妙,却难逃我吐纳神通。”又令左右:“将此人拿了。”刘渊见要拿陈士伦,心下甚急,怒道:“休伤我护法性命。”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