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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生嫌隙终成归国计 拓甲骨再会伯希和(2 / 2)

一日,罗振玉正在款待亲朋,突然,大儿子罗福成进来报说:“外边来一西洋人,自称是故友伯希和前来致贺。”

罗振玉闻言,急忙让儿子带他前去迎接,来到前厅,见果然是法国汉学家伯希和,忙上前拱手道:“贵客远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说着拉住伯希和进入内间,问:“我真没想到,你怎么会在沪上?”

伯希和也是兴奋不已,说:“有幸出席你女儿的婚宴,我太高兴了。”说起他来到上海的缘由,他一脸惊惧道:“上帝保佑,我是捡了半条命来到这里见老朋友的。”然后他细说了自己这几年的惊险经历:1915年,协约国阵营为了改变一战战局,决定组成一支50万人的远征军,绕道地中海,突袭达达尼尔海峡,越过马尔马拉海,占领土耳其首都伊斯坦布尔,并控制博斯普鲁斯海峡。作为法国男儿,伯希和报名参加了远征军。战斗异常惨烈,仅达达尼尔一战协约国远征军就牺牲了4万多人,伯希和自己也是负伤后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被救回营地的。由于战场指挥官失误,他们大胆的战役设想没能实现,远征军全线撤退,他便绕道来到了中国。

“上帝保佑,让我在与死神擦肩而过后来到了中国。”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来到上海,我听到一个让我彻夜不眠的消息,爱俪园要举办甲骨成果展,而主要的展出都是我的老朋友罗先生的成果,我太高兴了,便不请自来。你们为我庆祝吧。”

“万幸,万幸,”罗振玉一边为伯希和庆幸,一边感谢他光临女儿的婚宴。他让人在内室摆下宴席,单独和伯希和入席细聊。

席间,罗振玉感慨道:“你我二人能有此会,真可谓劫后余幸。”他对伯希和讲了这几年漂泊异国,“忍死余生”的经历。

没想到伯希和说:“这些年我虽也四处游历,也经历了战火硝烟,但却也知晓先生和你现在的亲翁王国维东渡日本之事,从军前我曾去过北京,几个朋友告知了我,我也揽得了《流沙坠简、《殷墟书契考释和《殷墟书契菁华等书,此次欧战从军我即一直带在身边。”

然后。伯希和又谈到自己的新著《敦煌书目,说着他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给罗振玉观看。罗振玉如获至宝,细观半晌,急忙喊来三子福苌,让他抄录一遍。

伯希和不住称赞罗振玉和王国维,说他们仅凭沙畹老师的一些照片即分门别类撰出《流沙坠简这样的学术著作,而其中以“术数方技书”、“屯戍丛残”和“简牍遗文”三大类分列,把一堆废如瓦砾,乱如絮麻,似是风马牛涉的残简古影,拨捋得条分缕析,其构思之精巧,逻辑之严谨,可谓是化腐朽为神奇。而细目则以《苍颉、《急就、《力牧、《历谱、《算术、《阴阳、《占术、《相马经、《兽医方,《簿书、《烽燧、《戍役、《廪给、《器物、《杂事,《书信分属其三类之中。并循古简之文字详加考释,注以释文,以此窥得古人生活之踪迹,确证古史。

罗振玉细说考究时史料实物的缺乏,希望伯希和能多予帮助,寄送些敦煌文物的影印文件。

宴毕,二人至书房继续长谈,时屋外雷雨大作,二人时而纵谈敦煌经卷,时而细考甲骨文字,对外面雷雨之事竟如未闻。

送别伯希和时,罗振玉突然想到,到爱俪园甲骨考释成果展时,邀请伯希和作敦煌文物介绍,伯希和慨然允诺。哈同闻知伯希和可入园作敦煌文物介绍,高兴得连声叫好,立即命人动手增设展厅。

王潜明与罗孝纯婚礼后三日,爱俪园甲骨考释成果展如期开幕,哈同遍邀沪江名流,园内宾客云集。王国维陪同沈曾植一早便来到园内,见到伯希和,三人相谈甚欢。哈同与罗迦陵夫妇容光焕发,跑前跑后,招呼宾客。

甲骨厅展出罗振玉带回的甲骨三千多枚和哈同戬寿堂甲骨千余枚以及几乎所有这些年甲骨书册,有刘鹗的《铁云藏龟,孙诒让的《契文举例,罗振玉的《殷商贞卜文字考、《殷墟书契前编《殷墟书契菁华、《殷墟书契后编、《殷墟书契续编、《殷墟书契考释,王国维的《殷卜辞中所见先王先公考、《戬寿堂所藏殷虚文字考释(题名“姬佛陀类次”),还有林辅泰的《上代汉学的研究、《周公和他的时代等。敦煌文物展厅规模不大,但装饰精美,典雅不凡。十时许,罗振玉开始作甲骨墨拓展示,他简要介绍三千年前殷商王朝的概况,然后讲述王懿荣发现甲骨、刘鹗编撰《铁云藏龟等故事,最后演示甲骨墨拓。挤满展厅的学人与社会名流,特别是那些学生,很多对甲骨知识知之甚少,看过众多的甲骨拓本,又亲见罗振玉墨拓演示,个个禁惊叹不已。

罗振玉演示之后,又引导众人进入敦煌文物展厅,罗迦陵春风满面,引着伯希和走到台前,高声介绍道:“这位是我们贵宾、法国著名的汉学家伯希和博士,他不辞劳苦,深入西北大漠,发现了一个巨大文化宝库——敦煌,下面我们请博士为我们讲述敦煌宝藏。”

伯希和以流利的汉语,讲述他发现敦煌的经历以及敦煌文物的价值,在场的人都被那闻所未闻的传奇故事所吸引,场上赞叹声不断。

突然,有个学生喊道:“这都是我们中国的宝藏,你这是盗窃。”

众人一下怔住了,场上出现一阵骚动。哈同大怒,他喊道:“警长,警长。”他喊叫那些事先顾来维持秩序的警察。

沈曾植知道近来北京学潮已波及上海,他连忙止住哈同,然后对众人道:“今天是学术活动,只谈学问,不及其余。”

其他人也连忙附和,止住了场上的骚动,两个警察也跑了过来,那喊话的学生大概见势单力薄,便一脸怒气地走了出去。

罗振玉忙上前安慰伯希和,伯希和反而笑笑说:“这和我投笔从戎一样,一腔热血。这是你们中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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