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堰初中的时候有过一只特别喜欢的小鹦鹉。
闻家老宅是座上了年份的豪宅,装修古典,灯饰挂画,古董珠宝,琳琅满目。脚下的地毯深至脚踝,柔软到发不出任何一点脚步声。于是整座豪宅寂静声,仿佛一台声的棺木。
而这台棺木里唯一的生机,就是小鹦鹉。
只要闻堰回家,它就会叽里呱啦的叫,有时会学人说话,乱七八糟的,也不说吉祥话,专捡废话学。只有给添饭的时候,才会扭着头,怪里怪气的说一句“谢谢”。
它是几个月前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闻堰觉得它有趣,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失主,便留了下来,买了只笼子,挂在窗口,没事儿就逗两下。
那句“谢谢”,是他花了大力气,每天不嫌累不嫌烦的站在鸟笼旁边,一句一句的教。不知道的还以为闻少犯了病,天天对一只鸟儿道谢。
老宅里只住着闻老爷子和闻堰,闻堰喂鸟逗鸟的时候,闻老爷子偶尔会来,但并不看鸟,只是别有深意的看着闻堰,拍拍他的肩,说两句关痛痒的话,就离开。
闻堰一开始并不懂闻老爷子的意思,直到几个月后,不知从哪传出了消息,上流圈子里基本都知道了闻大少爷养了只可爱的小鹦鹉,便突然冒出了一家人,来到闻家,说那只鹦鹉其实是他们家丢的。
他们拿出了丢失鹦鹉的时间,鹦鹉身上的毛发颜色,甚至还有照片。闻堰心中虽然遗憾,但也不会强夺人所爱,便喊人去取鸟笼。
可他没想到,那家人并没有关心鸟,而是搓着手,笑着与他攀谈,说鹦鹉其实是家里一个小女儿养的,年纪和他一样,同校同级,希望闻堰能在学校里多照顾一下。
“照顾”是委婉的说法,“撮合”才是直接目的。
那时闻堰阅历尚浅,真是万万没想到,养只鸟还能养出这样的问题。想要拒绝,却又被“丢了鹦鹉,小女儿天天哭,哭了好几个月”的说法弄得尴尬不已。
后来那家人被闻老爷子出手摆平,拿走了钱,却没拿走那只让他们的小女儿“悲痛欲绝”的鹦鹉。
闻老爷子笑眯眯的,和蔼可亲的眉眼里夹着一丝精明。他拍了拍闻堰的肩膀:“这次只是鸟,下次就会是人。这堂课,你要记住啊。”
闻堰知道老爷子早就看破了一切,只是没说破而已,这一跤要自己跌了才知道疼。他没说话,接过了旁边下人手里的鸟笼,走到庭院,打开了笼门。
小鹦鹉一开始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歪着脑袋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闻堰敲了敲鸟笼。
小鹦鹉这才反应过来,跳了两下,才从笼子里飞了出去。
很快,那道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际的蓝天之中。
从此以后,这座宅子里,再也不会有叽叽喳喳欢迎他回家的声音,那声怪腔怪调的谢谢,也再听不到了。
闻堰拎着空空的鸟笼,回到了屋里。闻老爷子还站在原地,见到他手里的鸟笼后,笑着点头。
“把正面感情放在脸上,负面感情藏在心底。对任何事都上心,但又不能真上心。”闻老爷子背着手:“懂了吗?”
闻堰点头。
后来,那只鸟笼一直挂在他房间的窗口,一挂就是近十年。
闻堰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情还是多情,假面戴了太久,他自己都常常感到混乱。每次微笑,每次握手,每次说口不对心的台词时,明明知道那是假的,他却又能拿出最真诚的感情。说喜欢,说爱,好像是真的喜欢,真的爱。
只是那些感情,仅限于说出口的一刹那。一转头,就能毫负担的抛弃,绝可能成为拖累。
发小问过他,难道长这么大,活这么久,就没见过喜欢的,感兴趣的对象?
闻堰毫不犹豫的笑着回答:没有。
因为一只挂在窗边的,冰冷的鸟笼悬在他的心底,时刻的提醒着他,绝不可以相信,绝不可以交付真心。
行在商场太久,闻堰已习惯将两样东西放在天平上,而真心轻飘飘的,压不下哪怕一点重量,被摒弃也是理所当然。
直到来到虫族,直到遇见林内尔。
洗完澡,换好床单,闻堰将林内尔抱到床上,柔软的被褥裹住他们相拥的身体。他低头,吻了吻红发青年的额头,眸子里闪动着餍足的光。
体温交融,气息交织,温暖带来与伦比的安全感。
是他的。
慢慢来,不用着急。数年的温水煮青蛙绝非白费,林内尔心底是依赖他的。
只是闻堰的心里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被解决。
方才做的过程里,林内尔的表现,与其说是厌恶雄虫,不如说是厌恶那个在雄虫胯下动情呻吟的他自己。
为什么?
问题的答案当然不可能在林内尔身上得到,只能闻堰自己去找。
怀里的身体在这时动了一下,闻堰回神,低头轻声询问:“缓过劲来了?有没有哪里难受?”
林内尔不说话,垂眸沉默着,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闻堰后背的衣服,脸埋到他的颈窝里,张开了嘴。
军雌的咬合力不用多说,锁骨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伤处几乎发麻,闻堰倒吸一口凉气,怀疑那一块肉是不是已经被咬了下来。他抬手抚上林内尔的后颈,却没有拉开,而是从后脑到后颈,一下一下安抚般的顺毛。
林内尔咬了很久,才松开牙齿,他到底没把那块肉咬下来,可鲜血已经从伤口中溢出,顺着流到了枕头和床上。
他看着那糊满鲜血的伤口,尤显不足,又凑过去,找了个新的地方。
同样的力道,同样的剧痛,同样的鲜血淋漓。
闻堰皱着眉,间或发出几道闷哼,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忍耐着,不说话,抱着林内尔,用手掌轻抚他的后颈和背。
这一口咬完,紧接着又是下一口,直到空气中满是血腥味,林内尔才终于停下。不知何时,他们之间的姿势已经变成了林内尔骑在闻堰的小腹上,他坐直身体,向下睨着满身鲜血的黑发青年,抹去了唇角的血液。
“这是还你的。”他开口,声音沙哑,眼神冷冷的。
他说的没头没尾,闻堰却懂了他的意思。刚刚标记时,他咬了林内尔一口,现在林内尔成倍的还了回来。
闻堰道:“你想咬多少次都可以。”
林内尔现在一见闻堰就想到自己后颈的标记,就恨的牙痒痒。想揍闻堰,可刚刚经历过完全标记和激烈情事的身体还提不起足够的力气,只能冷笑:“这是你的道歉?S级雄虫的信息素……挺好的嫖资啊?”
闻堰一怔。
嫖资。
只有在找雌妓时,才会用上的词语,却从林内尔这样骄傲到不愿展露任何伤疤的雌虫口里说出。
闻堰道:“你怎么会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