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道:“你不要乱动,擦坏了眼睛可没药医。”
公子闻到一股酸臭味,问道:“你用什么给我擦的眼睛?”
少年回道:“衣服上的布料已经不多了,我是用裤腿上撕下来的布。”
那公子一脸的嫌弃,嘴里直吐着口水,骂道:“拿开你那块臭布,恶心!”
少年说道:“你既然嫌弃,那就......。”说话间‘嘶啦’一声,少年撕下了那公子身上的一块衣布。那公子登时睁开了眼睛,‘啪’的一个耳光打在少年脸上,少年懵的愣在原地。两人四目相对,默默语。
未久,少年见那公子满眼杀气,不禁说道:“我手上可拿着刀呢,你不要乱来。”
公子捂住撕坏的衣口,一脚踹向少年的腹部。少年躲闪不及,踉跄后退,倒在地上又吐了一口血。胸前包裹的那束花也跌了出来,散在一旁。
公子上前夺过匕首,一只手捂住少年的嘴,把那匕首抵在少年脖颈处,说道:“我当时真应该一箭结果了你这不知死活的坏种。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公子被这少年既擦花了脸,又被撕了衣服,简直是恨死了这少年。可真是要杀人,又犹豫起来。因为他下不了狠心,也没杀过人。
既杀不了他,可匕首已经架住了,气氛已经到了,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于是莫名的多余问道:“临死前你还想说些什么?”
少年只顾摇头晃着脑。公子问道:“话可说了是吗?”
少年对着眼神盯着被捂着的嘴。
公子被气得糊涂了,原来是怕这混蛋小子再一次啐血,遂用手把他的嘴堵住了。
公子说道:“你如果再啐口水,我当时就结果了你。”少年不住的点着头。
公子拿开了手,少年大喘着气,说道:“嘴被捂着能说什么!”
公子厉声道:“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吧,免得死后做一只冤鬼。”
少年说道:“现在没时间和你纠缠,我还要回去医我妹的病。我放过你,你也放了我,咱俩全当没这回事儿,各走各的。”
公子说道:“你当这是哪里?你一个擅闯私家园林的小毛贼倒是硬气的很,还真就把这儿当做你家的后花园了不成?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少年咽下口血,奈回道:“家中小妹确实患了怪病,知道这园林中长有一种花能治得了,这才跑来摘一棵。你这里快些放开我,回去医得好小妹的病,我自回来任你处置。”
公子转头看去从那少年身上掉出来的破布,果然漏出了蓝色的花瓣。他识得那朵花,那是其母亲从西域带来的花种,名叫‘情婪’。
公子咬牙冷笑道:“胡乱讲个故事来编排我,你一个毛贼的话教我如何相信?如今也需费那事,我现在就剁了你一只手,偿还你了今天的罪。”
闻听要被剁手,少年慌了,急忙说道:“我看你也是知书明理的白净公子,怎么也喜欢剁人手脚这种手段。”
公子也不听分说,高举起匕首,作势挥刀。少年见那利刃晃晃,不由得呼吸紧促,因想到小命就此玩完,只侧脸闭目,单等刀落。
公子见少年周身血染,脸上眉目紧皱,实是可怜可笑,不觉间恨意减半。想到他替自己擦眼睛,也不算太坏;想到他撕破自己衣服,杀意又起。嘴角邪魅......反持匕首,挥臂而下......。
少年转而看去,见匕首深刺土中,砰砰跳的心这才舒口气。听得那公子说道:“你如果真是为救你妹性命,这里放你离去。倘若五日之内你不来交我处置,自去寻你,那时再见怕是饶你臂膀权当利息。”
少年刚要起身,又听那公子说道:“你回去把那花瓣与花叶分别捣碎,记得要早间服用花瓣粉,晚间服用花叶粉。如果你妹妹真的是害了相思病,三日内病就会好了。”
少年慌忙站起身来,从地上捡起花束,收拾残瓣,重新包裹。此时见几匹快马往这里赶来,怕事久生变,转身要跑......。听得一声短喝道:“站住!”少年心中一惊,怕那公子反了悔?随即听那公子说道:“来见时持此匕首。”
少年看向土中短刃,虽是不解,仍驱身去拿。拾起匕首,轻身退步,拔腿便跑......。那公子回身领住骏马,提腿取出靴中短鞘转头看去,那小子逃跑的身影却是好笑。
少年跑得力,见甩脱那公子甚远。遂藏于树后仔细查看,幸而恙,只断了几片花瓣。怕那公子反悔追来,又担心小妹的病,归心似箭。此时心中得意,暗道:“就是个傻子也不会傻到再回你的园林里去。这白面皮还真是傻的可以。”
这个少年名叫萧孑然,因是妹妹萧孑缨得了怪病,遂才冒险偷入那园林里采花,未曾想真就被人撞见了。
孑然跑了一路,行经多时......看到远处残墙败瓦,心下又是急切......。
入得院内急切喊道:“娘!我寻来了。”其母正忧心地抚着病卧的小女儿孑缨,听得儿子孑然的声音,急忙起身去迎。
孑然剥开包裹的破衣布,问道:“娘,是它吗?”赫然一朵蓝色花束,正是多年未见的青婪花,其母不由得抱住孑然喜极而泣。再看时,儿子通衣是血,遍体鳞伤,其心如刀绞,忧心的询问儿子伤势。少年只道是些皮外伤,催促母亲快救小妹是要。
未有多话,其母短咳说道:“我去捣药,你去照看你妹妹。”
少年入得屋内,见妹妹仍是高烧不退,小脸热的通红,神情恍惚,口中喃喃乱语,听不清说些什么。少年焦急,来到外厨要去帮母亲,见母亲已取出药碾子,分别将花瓣与花叶捣碎,碾成粉末。轻取少量花叶粉,备水喂与小妹。
少年诧异,当真与那公子所说的用法相同。可自己未提一字,母亲确是了熟于心一般。不由得心中暗道:“如何母亲会知道那园林中有这蓝色的花?又知道用法。如何那公子的眼睛又与妹妹的颜色一样?”种种问题萦绕心头不解。想了少刻便不去多想。因自幼便知母亲多艺,善书善画,知道此花也不稀奇,通晓医术犹未可知。
喂药过后,其母似稍有安心,给孑缨盖上薄被,哄将入睡。
孑然的母亲转过外厨,看着仅有的两个糙粮面饼,分出来一个拿与孑然。孑然噎着口水,与母亲笑着说道:“我日间在那园林里摘了些野果子吃,现在饱得很!这些留着给您和妹妹吧。等我明日早些出去再捉些野味回来。”
孑然的母亲心知这辜城外哪里还有什么野果野畜,只顺着说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打猎,快把这饼吃了。”
孑然直摇着头:“娘,我真的不饿。”孑然的母亲未再言片语,自顾低着头,转过身收起糙面饼。
这边拿出漏盆破布,替儿子擦着身上的血迹伤口。看着嘴角止不住的血,身上擦不去的伤,眼泪实是留不住了......。
入夜,孑然的母亲枕边垂泪,因重症缠身,自知不起,心中更是牵忧两个孩子今后如何过活。丈夫被官府征去当了兵,多年不归,生死未卜。女儿因想念父亲,又害了相思病征。还有日间官府又派来的征兵文书......每想于此心如刀割。
孑然入夜也是睡不着,穿过房顶的漏瓦望着星星:“家中已是盆中米,碗中粮。母亲与妹妹又都在生病,急需食物。如果再到辜城里去偷,被母亲知道了一定会被打死。可是又应该怎么办也没个主意。”
这孑然一家本是住在辜城内,父亲是一个西宾先生,因四年前被官府征了兵,至今未归。家中只靠孑然的母亲和妹妹孑缨日夜纺布刺绣过活。可官府又是苛捐杂税,小吏盘剥;城中居民还总来抢夺偷盗、霸凌欺辱。孑然这边给当地主家做长工,因主家不想支付工钱,便诬陷孑然盗窃财物,把孑然打个半死之后又告了官。又被官府一顿杖责险些丧了命。奈何孑然一家才搬到这辜城外的破庙来住。孑然因生活困苦,又是愤恨此城官府和居民,便长去城中偷窃。因是被母亲发现,被一顿责打,便没有再去城中偷过。
这夜孑然左思右想,翻来覆去,终于......。心中美美的想起来那只回眸的兔子。可转念一想:“去那园林里捉兔子也算是偷吧。”
再转念一想:“既然母亲能让我去那园林里摘花,去捉个兔子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母亲问了,也好回话。”
再再转念一想:“若是再碰到那白面皮,又被捉了怎么办?不是怕他,只是他们人多势众。”
再再再转念一想:“如果能帮助小妹度过这次难关,真就舍命与他也就罢了。何况那白面皮看着像是富家公子,也不至于为难我一个穷家小子。”
孑然这边给自己打着气,决定再去一次那处园林。想完,心下已定,心安,睡了一夜好觉,直至次日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