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小小验证了自己的预感。
“顾呈安向你道歉。”
她听到自己这么说。
郁潋顿住了,她的神色有些怔忪,半晌才回道:“啊,也不怨他。是我自己放弃的。”
“我只是,没办法面对他。”
哦莫。
“他很难过,他不想和你断绝联系。”
他会说这样的话吗?郁潋似乎有些怀疑。
“他不好意思亲口和你说,于是要我来转达。”郁小小信口开河,一点不害怕被戳穿。
“你是顾呈安最好的朋友。”
你要抛弃他吗?
郁小不上很了解郁潋,但她知道这个姐姐一向很不愿意欠别人的。
顾呈安是郁潋的发小,郁潋当初轻易舍弃了他,不太符合她一贯的做法。
甚至在需要顾呈安帮忙的时候,毫不犹豫打电话给他。
郁潋对顾呈安,当真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郁潋半天没有说话。
剧情里,郁潋后期离开了郁珩,真的是因为她告白失利导致的吗?
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东西?
郁潋还在沉默,她的脸上有着很复杂的神色,郁小不清那是什么。疑惑?难过?高兴?不可置信?
她分辨不清。
郁潋的神色总是温柔的,自信的。她像是一支亭亭的百合,从不给人难堪。
她是一支美人花。
可这支美人花现在沉默着,像是从百合一样的花模样里脱离出来,露出些许不知何的暗影。那描摹的线条画抖了手,便显出莫名的黑。
她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颤抖。
“我会和他说的。”
良久她道。
“我会和他说的。”
她又重复一遍,不知说给谁听。
她的面上又是那样的温柔,她把手机推回去。
“谢谢你告诉我魏导的事情。”她好像知道郁小小为什么给她看这个,又是谁的消息来源,她的话语有些故作的疏离味道,“魏导已经有了新女朋友,不必担心。”
郁小小陷入一种奇异的恍惚,她清醒地看着郁潋道谢,又清楚地回答郁潋关于她计算机竞赛进度的问题。郁潋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那偶然脱出的阴影却一直现在郁小小的眼前。
直到郁潋走出去,郁小小才从那种奇异的感觉里脱离出来。
我忽略了什么呢?
我忽略了郁潋。
我忽略了郁潋。
因为郁滟对于郁潋下意识的轻视。因为原剧情中郁潋被郁珩召之即来呼之即去。因为她承担的欲望的客体角色。
于是我忽略了郁潋在其中的影响。
于是那条线终于串起来。
郁小小躺在床上。她总是喜欢躺在床上,宛如回到温暖的母体。她蜷缩起来,感到后背发冷。
她往后靠,抵到墙。
郁小小抱着被子,明白了郁滟为什么会选择那样的方式。
她一面在臣服,一面在反抗。
她的反抗,源自于郁潋。
这个家里最稳定的是谁呢?
是郁潋。
她痛苦、不甘、挣扎。她踏路,不知前路何方。可是她那样纯粹真实地活着。相对于家里的其他人而言。
郁爸是个伪君子,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小家。郁妈维持着她的假象,沉迷于幸福的家庭生活法自拔。郁珩为自己高超的天赋沉醉,迷失于高高在上的视角。
而郁滟偏激于身体的缺陷,于情感的漩涡中搅碎,内心的火焰扭曲着燃烧,法自控。
只有郁潋,只有郁潋。
她寻求着父母的关注,为此舍掉自己的爱好。她对未来有着期盼,挣扎着向上。她有自我,在如此境况下也未扭曲。
她被人塑造着长成固定的模样,就像固定的要优美的树景摆台。扭曲着枝条长成禁锢的姿势,然而那嫩枝嫩叶,依旧悄悄探出模板,吸收雨露阳光。
她是这个家庭唯一的真实。
也是郁滟眼里唯一的白。
郁滟有没有想过拯救郁潋呢?帮她从郁珩的掌控中脱离?
她和郁珩达成默契的时候,有没有一瞬想过或许可以帮助到郁潋?
如果郁小小没有来,全然按原著来走,郁滟也听过郁潋和郁珩的性事吗?
郁滟恨着她的姐姐,也爱着她的姐姐。在漫长的人的寂寞中,这种爱变成一种标志。
郁小小想咬指甲。
大脑发热,像是在解构。头皮酥麻,她难耐地喘息一声,任由信息穿行在她的头脑。
知识是一种性感。
如果是郁潋,郁珩不会让她听他和郁滟的性事。
因为没必要。
郁珩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拿不准郁小小。
也或许是他在这样的偷听中,得到了一种隐秘的快感。
在他和郁潋的性事外,他的另一个血脉姐妹在窥视着,这样一种践踏道德的快感使得他沉醉。
所以说郁珩是个渣渣。
郁小小不知道,郁滟的眼睛很黑,很黑,黑到人看过来,好像机质的探照灯,将人一切幽秘照亮。
在这样的目光下,一切黑暗都好像所遁形。
郁小小到来之后,那样的目光带了些许世外的冷漠,又带了涌动的苛责的欲望,使得那目光好像牵扯又好像没有。好像一寸寸扫过全身,让人感到一种审判似的冷酷。
郁珩在那样的目光下,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在和郁潋做爱的时候,一想到那样的目光正看着他们,拥有那样目光的郁小小正听着那动情时发出的呻吟,好像细胞被细密的针尖刺痛,那痛意循着神经往上,在漫长的过程中泛出一种奇异的痒。
那痒伴随着摩擦,化作稍瞬即逝的快感。
他从这样陌生的快感中,得到一种认知上的爽意。
郁小小的目光好像天意,好像审判,好像所有可能会压制他的所在。他在这样透彻冷漠的目光中做尽淫事——他在挑衅。
在这样的挑衅中,他获得新的快感。
同时试探郁小小的态度。
郁小小不知道郁珩从她的态度中可以得到什么,她分析不出。
但她目前为止还没有感受到郁珩的动作。
是因为他在忙着催情药的事吗?
如果当时郁潋拒绝他会怎么样?
郁小小头脑猛得一震。
郁潋拒绝他,明显是郁珩的驯化不够。那么在之后的时间里,郁珩会不会加大力度呢?郁潋是因为忍受不住对郁珩的爱意而不控制自己,还是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往后会发生她更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呢?
郁潋她,知道郁珩在驯化她吗?
郁小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如同她根本没有想过,有在这段关系中,郁潋有除了被操纵之外的可能。
这跨度实在太大,要把之前的一切猜测都推翻。郁潋顿时从客体变作了参与者,从根本没有意识到变作了顺势而为。
郁小小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这个想法宛若电流一瞬穿过天灵盖,郁小小打了个哆嗦。
我不清楚,郁潋是否意识到了郁珩的操纵。还是她只是潜意识提前察觉了某种可能,于是她的意识自动做出了反馈。
不管是哪一种,郁潋都不是棋盘上的棋子,郁珩手中的美人花。
如果,只是如果,郁潋当时意识到了某种危险,她借着表白失败的契机逃脱,进入正常的生活中。那么,她结婚时要回来,是因为什么原因?
而她最后又和郁珩在一起,又是什么原因?
郁小小察觉到,在那篇几乎通篇肉的原文中,那寥寥几笔的剧情下,隐藏了极深的暗影。
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什么也不清楚。
郁滟如此悲观地预感到自己的命运,于是不再努力就全然放弃。在原剧情里她选择那样的方式去迎接她的悲歌。
我失败了,所以我臣服。我用普世皆知的方式去臣服。
你在生什么气呢?
气到要把那下了药的水灌给我?
你知道我不会把所谓的名节当回事。
你也知道我早知道了你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要求我。
我没有按照你所要的方式去臣服,反而用了最让你生气的方式。
你猜到了,我在反讽你,对不对?
我法反抗你的暴力,但我不认可你的逻辑,我认为你说的不对。你还是借助了社会的力量去驯服郁潋,你靠的并不完全是你的力量。
甚至郁潋也没被你完全驯服。
在我看来,你不如郁潋。
当郁滟赤裸着身躯站到郁珩面前时,郁珩感到的是浓浓的挑衅。
这挑衅使得他愤怒。
你不是故意与我做对,按照普世的价值来展示臣服吗?那我就按照普世的价值观念来惩罚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是郁滟的行为到底影响到郁珩,于是他在郁潋向他告白的时候拒绝,任由她跑到了其他城市。
他想证明什么?
他想证明,她还是会处于他的掌控之下。
就算他肯放她走。
几个人的情感线路仿佛线团一样绕在郁小小的脑子里,大脑头皮发热,仿佛过载的发动机。
啊,真的是。
那我的到来,有没有改变一些事情?
有改变的吧,因为我不再针对郁潋,也不再去和郁珩掺和。郁珩摸不准我的脉,于是像观察出的bg一样观察着,等哪天不耐烦了顺手解决。
我还要在这个世界呆上七八年,等郁潋不知道怎么想的跑回来,和郁珩HE,我才能脱离。
我绝不能在这期间就被郁珩解决掉。
啊,可是现在身体里的是我,我是他们的妹妹,我的行动和改变会影响到剧情吗?
如果我的猜想是对的,郁珩放郁潋走是因为郁滟激出的自负不甘,那我不会再按照原剧情走,到时候郁珩还会放郁潋离开吗?
郁小小有些头痛,刚解决了一个问题就又有一个问题。之前车上的剧情她好不容易想到解决办法,那时她就在隔着一人距离的一辆车子后。那辆车暗哑面,黑色宛如一大面包,她蹲着靠在车前,郁珩和郁潋就在不远处那辆小车里欢好。
因为蹲着,所以额角的头发往中间去,挡住眼睛,郁小小忽然有点烦躁,细细的头发刺到眼睛里去,刺激得眼球酸涩,她的眼角流下泪来。
数列,排序,if循环……数的知识在她脑海里晃荡,突如其来的情绪仿佛洪水将她淹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难受,眼睛仿佛出水的口,将一切宣泄。
在那或有或的呻吟声中,郁小小靠在车上,手指掐着掌心,蓝天在树后缓缓。
终于等时间差不多,郁小小起身,她蹲的时间太长,腿很酸,她差点跌倒。
郁小小一瘸一拐地离开,还发狠想要把头发剪掉。
她的身后,车子的车窗缓缓下降。
露出一张戴着墨镜的脸。
事实证明那天郁小小是身上要来了。
她都快忘了这回事。
因为来到郁滟身上后,她好像就没有来过。
一般女生在十二三岁身上会第一次月经来潮,在那之后有的紊乱一段时间,有的直接就很平稳地一月一来。
而郁小小来到郁滟身上半年多了,郁滟一次都没有来过。
这次一来,一次一个月。
郁小小流血流得脸都白了。
她哆嗦着手去查资料,才发现月经不仅会一月一来,还可以两月一来,三月一来被称为季经。
而她回溯记忆,发现上一次郁滟来月经,是半年前。
她这具身体,一年一来,一来一个月。
是为年经。
她第一次遇到年经。
郁小小不知道郁滟怎么挺过来的,她要失血过多死了。血间歇流出,好像同时带走了郁小小的脑子。当营养不够的时候,脑子也不会好使。郁小小买了糖,隔一会儿含一口,隔一会儿含一口,避免虚弱太晕什么都看不下去。
情绪一波波涌上来,同时伴有的还有轻微的性欲。雌激素骤降,身体处于失衡状态,郁小小蜷缩着躺在床上,身上捂着被子,好像以往云淡风轻都是把苦往肚子里咽,如今一开口,就哗啦啦止也止不住。
她控制不住地难过,看什么都不对。郁妈说话声音大一点她都会觉得果然是在针对她。她甚至不敢看以往任务世界的记忆,怕自己共情。
要命,要命。郁小小知道这是激素影响的,但还是控制不住。上个世界和上上个时间也没这么严重啊。
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东西——等等!我第二个世界受伤之后是不是情绪起伏就敏感许多?
不会这也跟月经有关系吧!
阴道口有轻微的痒,内里肉壁挤压着,她脑海里全是看的小黄书的动态演绎。
或许可以买个小玩具,她迟钝地想,后面阻止的想法姗姗来迟。
啊,我如今并不是一个人一间房,容易被发现吧。
郁妈如果发现的话,会很糟糕。
郁小小倦怠地垂下眼皮。
激素真的太厉害了。自从意识到女性大多是性客体之后,郁小小的性欲就极为冷淡。而如今这极为冷淡的性欲都能被挑起来,内心的反感都压制不住身体的渴望。
不过还好,性欲是轻微的。郁小小能忍住,但是过分敏感的情绪她就真的受不住了。世界的恶意好像一瞬间放大。郁滟这具身体从小饥一顿饱一顿,自从发烧后身体变得迟缓,她吃饭就很慢。郁奶奶也不多等她,要赶她去上学。郁滟的身体从来没有胖过,她饿习惯了,吃多了身体也不会难受,胃也不提醒,直到有一次郁滟自己把自己吃撑,控制不住反胃,食物涌出喉咙。她又来不及反应,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那之后,郁滟就给自己规定了每顿饭的食量。
郁小小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每次吃饭都是下意识按照郁滟的方式来走的。
因为数次的证明,郁滟的方式是最适合这具身体存活的方式。
眼睛又酸楚地几乎要落下泪来。郁小小抱着被子,感到身子在颤抖,她从未经历过如此强烈的经期反应。肚子不疼,但是就是难受,全身上下都在难受,那个小口还在流血,一波一波,一股一股,每流过一次就能感到一股热流涌出。
源源不断的血好像把全身的精力带走,留下薄薄的壳子。她感到自己如此脆弱。这具身体很瘦,瘦到锁骨肋骨都能摸到,胸部像两个小蓓蕾,是未发育的单薄。
这具身体,好像没什么女性特征。
是长年的营养不良,导致身体暂时放弃了生育,转而维持存活了吗?
郁小小的手摸到胸,微微鼓起的胸部贴合着手掌。稚嫩的乳头还未硬起,软软地一摁就下去。
郁小小迟钝地意识到,这是具单薄到不分男女的身体。
我过度使用的大脑,在某种程度上,会不会也抽取了大量能量?
大脑运转需要很多的能量,而性发育也是。正常的学习并不会影响,就像学校安排的学习任务。但是郁小小为了尽快升入意极赶上剧情,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往脑海里刻印知识,不停地运算消化。后来到了意极,她沉迷于学习的快感,依旧没有停下,为了挑战,她甚至更加压缩,榨干大脑的每一寸潜力。
郁滟的大脑本就不慢,只是缺少延展的配合。自从郁小小解决了这一点,它的进步日新月异。郁小小感到世界都清明许多。有时候郁小小感到鼻端有液体,她又没办法及时反应,等到嘴里才发现是血液。
天气太干了吧,她那么想。
可是如今想来,也有可能是用脑过度,营养跟不上了。
郁小小并没有对这具分不出性别的身体有太大的在意,她只是在意这样下去实在太难受了。身体能不能怀孕,来不来月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只要不影响她的生活。毕竟她也没想过怀孕,所以这个功能对她不要紧。
但是,太难受了,太难受了,这已经严重影响到她了。
一想到这样的生活要持续一个月,郁小小就感到头晕目眩。
生活,实在是,太艰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