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张云摇着头,要把这些想法甩出去。他愁眉苦脸,算是知道为什么学习不要谈恋爱,一旦有了喜欢的人,满心满眼都是她,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堆到她面前,哪里还有学习的心思?
郁小小懵逼地看着张云拽着她去首饰店,左看看右看看,什么都往手上比。她语地看着他,“这东西,五六十万,我带手上,咔一下,全脆了?有意思不?”
“脆了换新的,”他所谓道,郁小小翻个白眼,“张云,你是不是觉得带我打扮今儿的物理题就不用做了?你英语单词背了没我就问你?收买我啊?”她把腕子递到张云面前,透光的镯子晃荡,如雪山冰碎,“看着这镯子没,像不像你今儿没写的题?”
最后张云被郁小小拽着出门,他在后面摆手示意都包起来。郁小小走前边儿,径直拉他到书店,这边一顿点那边一顿点,文学,散文,历史,五三,黄冈,密卷,通通来了一份。张云捂着眼,仿佛看到了自己悲惨的未来。他恹恹靠在郁小小身上,看着这一堆结帐的课业,还不死心,“姐,我真觉着满绿的好看,特衬你,那叫什么,煌煌天光,咱再看看其他的吧。”
郁小小摇头,“我对你要求不高,满绿的镯子我不要,你今儿把温庭筠的词背几首出来。读书百遍,其义自现。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每天抽时间背词句,我等着你给我写词。”
“我就要这样的礼物。”她拍拍他的胸膛,看着张云耷拉下去的眉眼,笑得开怀。调教小狗是最有趣的,尤其是看着他一步步改变成自己期望中的样子。这种改变(为难)带来的满足感,是十倍的物质也比不上的。
郁小小早已经过了喜欢这些的年纪,当然,这是假话,要是她有钱,她把这些东西买个遍。她不接受,一是这样的礼物受下来,程言那边比着样来送房送车乱七八糟送,她靠变卖这些养郁楠楠一辈子都够了,还能让郁楠楠去捡瓶子穷困潦倒?
二来,她习惯了占上位,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固然她交往的男人不会拿这些来要求她,这样的男人她也不会交。但是郁小小有自己的坚持,她不愿意为这些小物委屈了自己。有固然好,没有也不是什么问题。她在这些男人身上,索取的是远远比这些更珍贵的东西。
但是,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吝啬给你东西的。他越爱你,越想给你他能力范围内所有能给予的。抛开资本有限,必须捧出所有才能获得青睐的特殊情况,他给你多少,就代表你在他心里什么地位。
而郁小小需要的,是随手的暗钉。
她要的是权力与主导权。
这些多出的身外之物,影响任务,也没必要。
郁小小趴在桌上,嘴里咬着棒棒糖,含糊不清道:“你还是请家教吧,自己学慢死了。我看你的天赋也不是自学能学会的。从小学开始补,初中高中,让人根据你的进度调整方案。”
“多请几个,竞争着来。”
张云很不乐意,他不愿意把人请到家里来,郁小小就和他说可以在其他房子里学,到时候回来睡觉。张云还不乐意,他嫌麻烦。
“你是不是不想和人接触?”郁小小一转身坐到他怀里,她拉他的脖子,“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和人接触。”手指碰到喉结,轻轻抚弄,“张云,闭门造车是不可行的。”
喉结滚动,微凉的痒意如隔靴搔痒,他忍不住低头来吻她,却碰到手心。郁小小把手拿开,挤着他的嘴,嘟成圆形,“张云,这样,刚开始我陪着你,好不好?”她轻轻在嘟起的嘴唇上亲了下,张云眼角耷拉下来,郁闷不甘,“好吧。”
钞能力是最管用的,在一沓红的招呼下,多位有经验的教师争先上岗。郁小小看着张云带着口罩和兜帽,满心语。
刚见人也没这样啊,这是怎么了?这家伙不是挺社牛的么,郁小小现在还记得除夕那天张云要在楼下吹拉弹唱,反而是郁小小顶不住拉着人跑。
“这么不想学习啊?”她凑近,张云郁闷地在她手心画圈圈,“我现在一想到学习就头疼。”
“怎么,全副武装?”
“我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他的头枕在郁小小腿上,郁小小坐在桌子上,拿起习题册翻看。这家伙,得惨不忍睹。
见郁小小去翻他的册子,张云脸涨得通红,他想起自己30%的正确率,卷子订一块儿就是题本的垃圾水平,埋在腿中逃避现实。
郁小小越看越想笑,自己的应试水平居然还高一点儿。可见这家伙是真的没有学习,也是,要是认真学习了,就我国这考试量,他哪儿来的时间去干那些事儿?
不能笑不能笑,给人留点面子。郁小小忍着忍着,反倒是张云自暴自弃起来,“姐,你想笑就笑吧。”
郁小小摸摸他的头,没笑,要适当地给予小狗一些安慰,她挠着他的下巴,用短视频上学习的摸狗方式,张云靠在她腿上,居然还挺舒服。
“哎,那天你真打算在玫瑰花里弹吉他啊。”
“对啊。”张云聊,捏起她的手揉。
“怎么,那天就想让人靠近?”
“我也不知道,”张云道:“好像在遇见你之前,什么都可以。在遇到你之后,忽然就什么也不想委屈。”
“我现在变得好娇气。”我好像真实落在了人间,那些可以忍受的忽然不可以忍受,那些当做闲谈的忽然一点不能触碰。
我在地狱漫步已久,烈焰熊熊,于命运嬉戏。可是有一天,我看到光,然后那些习以为常的疼痛不可忍受。我向你哭,向你闹,向你说火舌燎伤的疼痛。
我闻到了硫磺气味,看到天蓝鸟绿,瞬间的感官重塑我的认知。
我因为你,爱上人间。
郁小小摸着他的下巴,在下巴处摸到一块软肉,她轻轻捏着,“没事儿,大不了留一年级,你慢慢来。”
“我慢不了。”张云叹气,“要不姐,高考之前别见我了。”
郁小小看他,他站起身,然后把郁小小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姐,我忍不住想你。要是你不来,我难受。要是你来了,我学不下去,你失望,我更难受。好像怎么都很难受。”
难受到我忽然后悔,为什么浪费那么多时间,为什么不好好学习,而是以这样的姿态站在你面前。
“姐,我是不是很糟糕啊。”
郁小小摸着他的背,安抚这只患得患失的小狗。啊,你糟糕的话,我如今算什么?张云的大笔财物郁小小不肯接,但是那些日常转账郁小小都收了,现在可以说,郁小小的主要资金来源就是张云。虽然是任务,但也事实,,她能说什么啊。
张云抱着抱着她,忽然一下子站直,他深呼吸,没压下去,便匆匆往洗手间里去。郁小小晃悠着腿,看着他关上洗手间的门,忽然意识到贴在腿上那东西是什么。
唔,好像真的不能来了。
“我和你说是不是和我说一声,说话说话说话!”
郁小小回家的时候,正在路上遇到邻居,他们在前面走,郁小小在后面顺路。那小姑娘气势汹汹,后面跟个瘦高个,低着头拎着袋子,一声不吭。
王易简直要气死了,到底她没扛过老妈,让这家伙住了进来。长大了升级了,小时候别人面前一句话不说,现在是谁都一句话不说。只是小时候还能让他背个黑锅,现在呢?有啥用!
“我和你说你去学游泳,你能不能报个班啊?你能不能别在网上学然后跑河里实践啊?那大冬天你不冷吗?人这次给我打电话说别再重复落水了,下次就得给你送精神病院去!”
王易一想到人家委婉和她说要不送医院检查检查精神状况,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猛得站停,身后的人也猛得站停,“李圆圆,你能不能长点心啊?我成天忙死了忙死了忙死了!不求你帮什么忙,别找事儿行不?”
那个叫李圆圆的还不说话,郁小小慢悠悠在后面走,装作欣赏风景,实则耳朵竖起来,一个字儿不漏。
见王易站住,李圆圆也站住,他还是低着头,一只手拎着袋子,里面装着换下来的湿衣服,一只手插着兜,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王易烦死他这个样子了,天天儿的王妈就说她别欺负人家小元。
呵呵呵呵呵,欺负他?
王易真的头疼死了。这个李圆圆住进来之后严格执行王妈的作息,十点睡六点起,关键是他自己起不说,他还天天鬼敲门似的叫,睡觉了起床了别吃外卖了,简直像是王妈请回来的帮手!
“圆圆啊,你心疼心疼姐姐。”王易这么说着,李圆圆倒是看了她一眼。
“你也要大学毕业了,你也知道呢,现在我这个专业工作不好找,我就学门技术,就别催了啊,行行好,我给你买显卡。”
李圆圆还是一声不吭。
王易也心酸啊,她小时候和李圆圆说,咱俩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姐,李圆圆那时候乖啊,天天姐姐姐姐地喊,倒是王易一句哥没喊过。直到她和李圆圆去偷苹果,逃跑的时候把李圆圆一个人扔树上,他从树上掉下来,咔吧骨折了伤着脑袋,留了一年级,如今王易毕业一年多了,李圆圆今年才搞毕业论文。
因为这事儿,王易总心虚,这也就是她还好好和李圆圆说话的原因,就为这个,王妈拾掇了她不下五回,她算是记住了。
“那个杨秋,不是好人。”王易说了那么多,李圆圆就磕巴出一句话。王易气了个仰倒,合着那些话白说是吗?
她气得往前走,李圆圆就跟着。郁小小也收回张望的视线,装作看完风景的样子往前走。
“我就考虑考虑,我没打算——”
“你心动了。”李圆圆这次倒接得快。
“我那不是,”王易措辞,眼珠子乱转,“我妈天天催婚,那杨秋条件也挺好的……”
“他是gay。”
“人家说了形婚嘛,他要不是gay能看上我?”王易翻了个白眼。
“现有法律婚内强奸只算离婚冷静期。”李圆圆说完这句话,闭紧嘴巴。
王易一乐,想挺远,“嘿,你都说了他是gay。”
李圆圆不发一言,只是用一种很难说的眼神看着王易,和看傻子似的,像是怀疑她的智商。王易看得火起,“你那什么眼神?”
李圆圆又低下头,闷不吭声,两人进了电梯。郁小小赶忙追上去,王易倒是认识她,挡了下电梯门,三个人在电梯里安安静静,王易时不时瞪李圆圆一眼。
等到出门,他们俩都没再说一句话,郁小小可惜地回家,开门的时候见隔壁又开始叮叮当当,门大开着。
这是有人要搬进来了?
她也只是看了一眼,没在意。
“妈妈,今天吃清灼大虾。”听到声音,郁楠楠赶紧跑过来邀功,他背着手,很是骄傲。这道菜是姥姥教的,重了不行轻了不行,重了没鲜味儿,轻了有腥味儿。他要把握好平衡。
厨艺最需要练习,奈何是什么大户人家啊,哪有糟蹋的,于是郁楠楠只能在脑子里演练再演练,补足理论知识,争取用最少的次数做出最完美的菜肴。
“是吗?真棒”郁小小抱起郁楠楠,在他左脸亲了一口,她喜欢吃虾,但是很讨厌剥。洗过手之后,郁小小坐到餐桌旁,郁楠楠早把饭菜端到桌上,他给妈妈看红彤彤的大虾。
二十多只大虾整整齐齐排在盘子中央,倒上郁妈传给郁楠楠的特调酱汁,鲜香麻辣味儿齐全,这道清灼大虾根据郁家的口味改良过,郁小小摸摸郁楠楠的头,郁楠楠就扬起一个笑容,他从盘子里夹了一只虾,然后戴上手套给郁小小剥虾。郁小小就先就着汤汁吃几口米饭垫垫肚子。
“妈妈,吃——”郁小小张开口,把虾仁含进嘴里,果然Q弹鲜嫩,咬下去紧实味美。
郁楠楠眼巴巴等着郁小小的评价,郁小小就笑着夸他,“好吃!”虽然和那家私房菜还有距离,不过家常菜嘛,而且郁小小也说不出哪里的距离,她只能吃出好赖,吃不出哪里的好赖。
得到妈妈的回答,郁楠楠心满意足地继续剥虾,郁小小就先吃几口芙蓉蛋。这次的蛋有些咸,她没说话,只是多扒了几口米饭,她打开消息,是张云发过来的杜甫骑枪图。
这家伙,上课不好好上,学生几大艺能倒是先发展出来了。郁小小笑出声来,“你也不怕杜爷爷找你。”语音发过去,张云回了个怕怕的猫猫表情包。
躲进姐姐的怀里去。他这么回。
嫌弃.jpg,郁小小耸耸肩,又去看了看之前他发过来的冷笑话。
郁小小在一边乐得噗哧噗哧笑,郁楠楠就在一边剥虾。他张张口,想说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妈妈,老师又表扬我啦,妈妈,老师要做手抄报,妈妈,我们最近要开亲子运动会……可是妈妈会说食不言寝不语。郁楠楠看着她拿着筷子拿着手机,垂下眼,妈妈只是不想和我说话罢了。
虾堆成一小碗,他推推郁小小的胳膊,郁小小回过神来。看到冒尖的虾仁,她伸筷子过去,没注意到盘子里已经空了。郁楠楠扒着饭,吃着用虾头炼出来油拌的汁,很鲜。直到下去一小半,郁小小才意识到郁楠楠一口没吃,她停下筷子皱眉,郁楠楠这和谁学的毛病,家里是缺他这口饭吗?怎么每回委屈得和个小可怜似的?
她把小碗推到郁楠楠跟里,看郁楠楠看过来,忍住不耐烦,夹起一只虾仁,“啊——”送进郁楠楠口中,郁楠楠笑弯眼,郁小小推推小碗,“给你留的,下次给自己分点儿,别好像我虐待你似的。”
郁楠楠白了脸,他好像又做事了。郁小小看他这样子,油然而生一股烦躁,“郁楠楠,你别总一副小媳妇样儿,好像我苛待你一样。”
郁楠楠低头,难受的情绪蔓延全身,翻搅着食物的胃部微微难受。他食不知味地扒着饭。郁小小捂着额头,真觉得这小孩儿没救了。
吃过饭,郁小小径直回卧室,郁楠楠还在餐桌上,他听到砰一声关门的声音,身子抖了一下,为什么每次都惹妈妈生气呢?他轻轻下了凳子,卧室门还合拢着。郁楠楠坐到郁小小的位置上,拾起郁小小放在碗上的筷子,把碗里的米饭倒进郁小小碗里,就着那小半碗虾仁,把剩下的米饭吃了。
妈妈,妈妈,他在心里这么念着,那股压不下去的难受搅合着胃部,他一口一口强硬地噎下去,吮吸着筷子尖,似乎这样就能多感受到妈妈的气息。
妈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