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队,贺队,你在听吗?”陆小山在听筒里叫唤。
贺云霆把手枪别进腰间的枪套里,道:“让排爆组提前到位。”
排爆组确实发现了东西。
叶依楠也确实寸步没离开贺云霆。
但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他们从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迈进会场的那一瞬。
贺云霆在听到耳麦里传来“会场有炸弹”的消息后,只是低了个头,一辆车子便风驰电掣的冲了过来。
电石火光之间,等众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时,只见一道人影以一个轻巧的弧度骤然飞出老远。
枪声很杂,痛感让叶依楠的世界一片朦胧,在最后的一丝清明中,她看见了贺云霆扑跪在她面前想碰不敢碰的慌乱。
也看见了站在她不远处的云菁用口型对她说了四个字,以及她身后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如天神般悲悯又漠然的神情。
她想要指给贺云霆看,可是,此刻她全部的气力加起来,也仅限于让手指轻微的动一动。
“依依,依依,”贺云霆的惊声变了调:“叶依楠!”
叶依楠的世界一点一点安静了下来,连疼痛似乎也变的遥远,眼皮很重很重。
“120,医生,”贺云霆失措的怒吼:“依依,别睡,看着我,别睡,你看看我!”
叶依楠嘴唇动了一下。
“别说话,你别说话,没事,不会有事,”贺云霆颤抖着将耳朵贴在她唇边,听见她:“还好……你没事……”
她根本没发出声音。
全靠微弱的气息把那几个断断续续的字送到了贺云霆耳朵里。
几滴温热滚烫的水珠落在了她脸上,滑进她耳窝。
她想睁开眼,可是,她已然什么都做不到。
叶依楠在漆黑里沉浮,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她正站在开满火红彼岸花的河畔。
血月高悬,天空混沌。
这里是冥府,她曾待过数不清的光阴。
闲来无事,她给孟婆熬制孟婆汤的大锅加过柴火;给住在三途河岸上的小木屋里那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纺线的老婆婆缠过线球。
也在被一众众说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恶鬼寻上门,打的半死不活后,摊平了躺在彼岸花丛中任由腐烂或自己痊愈。
在这一个个位面的轮转间,她偶尔会想,那个时候的她,与其说揪着记忆的执念不放,不如说,唯有这点儿念想,还能让她不至于活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光阴飞速倒转,她正在站在冥河里摇摇欲坠的木桥上。
那是继她差点被恶鬼拽下去吞噬,叫那个给了她一剑穿膛的男人拉她上来的几日后。
她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什么都不记得的。
只能茫然的、冷眼看着它们在如同开锅似的咕咚咚冒血泡的冥河里挣扎,听见它们恨毒了大吼:“我们不会原谅你,绝不会。他不是要救你吗,你活吧,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的活,活在这永不见天日的地狱里,永永远远不得解脱!”
她当时无感。
直到她不再数日子,浑浑噩噩的时候,终于明白,什么叫求生不能,什么叫求死不得。
没有信仰,没有欲望的长命是一场灾难!
求一个明白,对于那时的她,是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