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风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初冬的澎湖,东北季风从海面一路灌进马公的街巷,把路口的枯叶和细沙吹得旋转飞舞,许承洋冲到站牌时,公车刚好关门驶离,他站在原地喘气,书本背带滑落一边,手腕还冒着细汗。今天家里没人能送他。妈妈天未亮就去医院照顾NN,爸爸昨晚加班到现在还没回来。早上是他最先醒来的,发现闹钟没响,急忙叫醒妹妹,顾不得吃早餐就冲了出门。
下一班公车还得等上一阵子,风一阵阵地打在许承洋他脸上,他拉紧外套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学校走去,街道空空的,像是谁也没空理会他这点小小的狼狈与坚持。小巷是他从小就熟悉的,最近巷尾那栋老房子有了些变化,围墙是澎湖常见的硓????石堆砌,粗糙的纹理稳稳守着门前那棵凤凰木,今天,他注意到墙上多了一块木牌,写着:cHa0声不语书在岛上
几个月前,这屋子还空着,像一位沉睡的老人,如今门竟然开着,从里面飘出淡淡的音乐,是用小提琴演奏的tryRoads,音准不太稳,但旋律柔韧持续,像风中一条没断的细线。
许承洋没有多想,只是突然有点想看看这栋屋子现在变成了什麽模样,门没锁,他推开门,屋内的光线柔和暖h,如同午後yAn光落在木地板上,让人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一瞬间,许承洋还以为进入到谁的客厅,而不是一间书店,大大小小的书柜错落其间,随X地弯折成某种自在的路径,盆栽穿cHa其间,有的稳稳站立、有的垂挂天花、有的甚至躺在书架空隙里与书为邻,角落有靠窗单椅、有地垫、有懒骨头,让人可以随手取书,就地窝着,屋子後方还有一张画桌与画架,彩sE铅笔、水彩盘、半乾画纸静静摆着,墙上夹着几幅完成的画,和门外澎湖萧瑟的冷风相b,这里像另一个季节,这里不是制式书店,而是某人真正「住」在其中的生活空间。
他正环顾四周,耳边传来轻轻「咔」的一声,王千行合上琴盒,站在木桌前,目光温和地投向他,说:「外面冷,先进来坐坐。」许承洋点了点头,他本不是习惯说话的孩子,尤其面对陌生人,身为亚斯的他,总需要多一些时间去适应环境、理解语气和眼神,但这句话他听得懂,不含强迫,也不带审问。
许承洋绕过桌子,走向柜台,那里像个小吧台,茶壶、咖啡杯、小烤箱一应俱全,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面包香,他的胃隐隐紧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餐,他转向书架,在架间缓缓移动。书的分类方式让他皱起眉头,一本谈笔记术的书旁边,是介绍深层睡眠的书;讲教养的书旁边,是一本《野鸟图监》,乍看之下混乱,却又奇妙地合理,像他脑中的思绪,跳跃、散乱,但总能凑出什麽。
忽然,许承洋的目光停在一本书上,封面是一群毕业生的合影,背景模糊,却像极了他熟悉的某个校园转角,他伸手把书拉出一半,手指碰到封面那一刻,又像被烫到一样收回,将书迅速推了回去,这个小动作,被站在柜台後的王千行默默收进眼底。
许承洋不再看那排书,转身往下一排走,肚子发出「咕噜~」的抗议声,他不由自主地按住肚子,像是要压住那个声音,面包香越来越浓,他正犹豫要不要离开时,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刚烤好的面包,还热着,N茶是加鲜N的,b较不伤胃,你先坐着嚐嚐看吧。」王千行端来托盘,一杯热N茶与一个金h面包,许承洋愣了一下,喉头微动,最後说了句:「谢谢。」接过托盘,走向靠窗的位子坐下,就在他低头放稳托盘时,发现旁边那本书静静躺着,正是那本他刚才放回去的《再见的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