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衣香鬓影,笑语喧哗。
江主母端坐主位,满面红光地与几位辈分极高的老友闲聊着,看似完全沉浸在找回外孙女的喜悦之中。然而,那双历经风霜、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却从未真正放松过对全场的掌控。
她老人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从家族内斗到商海沉浮,从明枪暗箭到笑里藏刀,她能从一介女流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就是这份刻入骨子里的谨慎和洞察力。
因此,当孟梨的身影几次三番“无意地”穿梭在人群中,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瞟向侍应生和楼岁安的方向时,江主母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了一下。
这孟家丫头,表现得过于“活跃”了。那眼神里的算计和隐隐的兴奋,瞒得过年轻人,却瞒不过她这双老眼。
她不动声色地微微侧头,对侍立身后、如同影子般的心腹老管家递了一个眼神。老管家立刻微微俯身。
“阿福,”江家主母声音极低,嘴唇几乎没动,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看看孟家那丫头在搞什么名堂。特别是她接触过的酒水和侍应生,给我盯紧了,一点细节都不能放过。”
“是,老太太。”老管家阿福低声应道,悄无声息地退入人群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阿福管家在江家服务超过四十年,是江主母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行事老辣周密。
他并没有直接靠近孟梨,而是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宴会管理者,流畅地穿梭在宾客与服务人员之间,目光却精准地锁定了孟梨及其目标的动向。
他看到一个被孟梨眼神暗示过的侍应生,在酒水台附近显得有些紧张和鬼祟。他注意到那个侍应生悄悄将一小瓶无色液体倒入了几杯特定的香槟里,然后又和另一个同样神色不安的侍应生低声交换了几句话。
阿福冷静地记下了那几杯被动过手脚的酒的特征和放置位置,并示意另一个完全忠诚的江家侍应生悄悄跟紧那个被收买的侍应生。
很快,信息汇总回来:孟梨的目标明确是楼岁安,她计划让楼岁安、谢怀京以及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喝下这些酒,然后将他们引到预设的客房,制造丑闻。
更恶毒的是,那个外围女据说身上还带着不干净的病。
阿福管家面色凝重,迅速而无声地回到江家主母身边,借着斟茶的机会,言简意赅地低声汇报了所有情况。
江家主母听完,脸上慈祥的笑容未变,但眼底瞬间结起一层寒冰。
好个孟家丫头!心思竟如此歹毒!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毁了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外孙女?还想让靳家小子也颜面尽失?
孟家与江家交好,江主母原本是不想闹得多难看,可孟梨实在心思歹毒,利用楼岁安在海城的传闻让她被捉奸在床还是二女侍一夫!
不知这是孟梨一人的意思还是孟家的意思,但她刚找回外孙女,绝不允许任何人把主意打到楼岁安头上!
老太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手中沉香木拐杖轻轻点地,声音平稳却带着杀伐决断:“阿福,处理干净。她下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换到她自己的杯子里去。谢怀京和那个女人那边,也给他们‘加加料’。至于岁安那杯,换成普通的。让人看住那个被收买的侍应生,宴会结束后再处理。”
“是!”阿福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去安排。
江家的行动效率极高。就在孟梨自以为得计、暗中观察着楼岁安拿起那杯“特调”香槟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杯中的酒、以及即将送往谢怀京和外围女手中的酒,已经在无声无息间被调换成了她自己准备的“猛料”。
而楼岁安喝下的,始终只是醇美的葡萄佳酿。
于是,当楼岁安因酒意微醺离席休息时,孟梨自己也感觉到了强烈的头晕目眩和莫名的燥热。
她还以为是成功在即的兴奋和酒劲混合所致,想着计划正在进行,便也晕乎乎地、遵循着潜意识里“看好戏”的念头,朝着她为楼岁安排好的那个客房走去……
她一步步走向自己精心编织的陷阱,走向身败名裂的深渊,却还沉浸在陷害成功的幻想里。
而高处主位上的江主母,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孟梨有些踉跄的背影,便继续从容地与宾客谈笑风生,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孟梨安排的那几个负责煽风点火的人,躲在宴会厅的角落,看到靳邵野脸色阴沉地起身,朝着客房部方向快步走去,后面还跟着一群被好奇心驱使的宾客,他们心中窃喜,以为大功告成。
其中一人立刻按照原计划,用匿名号码将他们早已编辑好的、暗示楼岁安行为不检、与旧情人私会的模糊信息,群发给了几个事先打点好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八卦杂志记者。
几乎是同时,宴会厅内,那些细微的、恶意的议论声也开始像病毒一样扩散开来。
“哎,听说了吗?好像出事了……”一个穿着艳丽礼服的女人用手扇着风,故作神秘地对同伴低语,眼睛却瞟向靳邵野离开的方向。
“什么事啊?”同伴好奇地凑近。
“好像是……靳太太不见了,有人看见她……和个男人一起往客房部去了?”语气带着不确定,但眼神里的兴奋却藏不住。
“真的假的?不能吧?今天这种场合……”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听说她以前在海城就……挺玩得开的。”
几个与孟家交好、或是本就嫉妒靳邵野如今地位的老派香江富豪,也聚在一起,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到。
“啧,这才刚回香江,就闹出这种动静?靳太太这‘习惯’……看来没那么容易改啊。”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晃着酒杯,语气酸溜溜的。
“可不是嘛,所以说啊,出身很重要。小门小户出来的,就算飞上枝头,也难免露出些本性。”旁边一人附和道,意有所指地摇摇头。
“唉,真是心疼靳总啊。年轻有为,怎么就……这绿帽戴得,啧啧。”另一人假装惋惜,实则看好戏的心态昭然若揭。
“我就说嘛,那种背景的女人,能有什么真教养?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
这些阴阳怪气、充满偏见和恶意的议论,在华丽的宴会厅里肆意传播。
这些话语,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正准备去找楼岁安的靳邵野耳中。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