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襄目不斜视,即使如此,她已经从脚步声听出来人是谁。
她没看他一眼。
此处宫道是行宫最热闹,宫人内监来往最多的地方。纪襄可不想被人察觉出什么异样,她本就不知去哪儿,换了方向往无人的小道上走去。
司徒征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她。起初,还是不远不近的距离。到现在,他已经沉默地走在自己身后,她终于忍不住,在僻静无人处停了下来,冷冷问道:“你有何事?”
她的目光,凝在了他脸上。
司徒征眼眶微红,微抿着两片薄薄的嘴唇。多日不见,他看起来消瘦了一些,下颌棱角比从前还要分明,看起来像是病了一场,或者是累出来的。
纪襄这些时日没见过他,听太子妃随口提过一句司徒征事忙。
而眼下这副尊容,他一定是心情不好——呸,谁还管他心情好不好。
他沉默片刻,叫她名字:“纪襄。”
她不语,只是望着他。
心中倏然间泛起一阵酸楚,眼皮也跟着热起来。她眨眨眼,忍住眼泪,告诫自己决不能在他面前哭出来。
她等了一会儿,司徒征没有再开口,她点点头,也不再搭理他,自顾自走了。
莫名其妙!
纪襄暗骂一句,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回头看,他还立在原地。
小小的一个人影。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书还丢在了清凉州,便走回去拿。她拿起书,草草翻阅了两页,命令自己不准去想他,思绪就飘到了刚才御前发生的事。
纪襄简直都有些敬佩自己了。
她说的很好,她远比自己认为的要有用许多。
但皇帝让她留下来念奏折,实在让她琢磨不透。
人听到的自己声音,好像和别人听到的不大一样,她反正没觉得自己声音有什么特殊的。
之后,她还会有这种机会吗?能看到一些关乎朝堂时事的奏折吗?
她忍不住为之雀跃,又生出一股危险的感觉。
大约是明光殿里的熏香太怡人,读的奏折太无聊,她思索了好一会儿,紧张感退散后,一阵困意铺天盖地袭来。
她强撑着精神,站了起来,走到一块巨大石头后面,打算靠着小憩一会儿。
实在是太困了......
她很快就睡着了。
脚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司徒征寻了一会儿,看到了睡熟中的纪襄,唇角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时,已微微上翘。
她手里捏着一册书,闭着眼睛,脑袋往下一点一点,戴的一支蝴蝶簪子也随之颤袅。
司徒征一错不错地看着纪襄,突然俯下身,伸出双臂将她一把从草地上稳稳抱起。
在清凉州不远处,有个隐蔽的小门可以直接出行宫。
第47章
“你做什么?”
纪襄朦朦胧胧中感到自己仿佛被人抱起,只当自己在做梦,又觉得不对劲,努力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抬头就见自己被司徒征抱在怀里,也不知他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她又惊,又生气,踢他打他,喝令他松开手。
但司徒征不为所动,她也挣脱不开他两条手臂。
片刻后,她放弃了。
这里虽然人少,但也有宫人侍卫定时巡逻,她绝不能被外人看见这副厮打模样。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她压低声音,问他。
司徒征没有回答,伸出一只手推开了隐藏在一棵树下的小门,门外有一匹高大雄健的马等着。
她隐隐有所悟,司徒征这是已有蓄谋,又在跟踪她的行迹了?
他将她抱上马,自己也紧接着飞身上马,一只手臂紧紧抱住她的腰肢。
纪襄真的要被他气晕了,大声斥道:“你放我下来!或者你给我说清楚,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司徒征仍是不语,横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
纪襄挣脱不开,便挺直了身子,不肯倚靠在他怀里。骏马在无人的道上疾驰,十分颠簸,她咬咬牙,脸被风吹得生疼。
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经过了一大片树林后,路旁是一处荒凉坟地。
青天白日,看墓碑和坟堆,虽然有点渗人,但也还好。但接着,又经过一座古战场遗址的山,不计其数的累累白骨嵌在黄土山壁里,清晰可见。
她吓得尖叫一声,转过身抱住司徒征,将脸埋在司徒征的胸膛前。
司徒征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鬓发,又收回了手。
她的脸和他胸膛虽然隔着几件衣衫,但也能感到他胸膛震动,似乎在无声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