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拨弄着手边鲜嫩花苞,眼前绿柳如荫,几根柳条垂落至湖面,泛起阵阵潋滟波光。杏雨梨云,暄风绵绵,四周阒然,偶有穿行绿树间的小鸟发出欢快鸣叫。
纪襄不安的心,在一片韶光淑气中慢慢静了下来。
她望着湖对岸的碧瓦朱甍,沐浴在金乌之下,光辉熠熠。这样的盛景,以后是轻易看不到了。
到底在宫中生活了八年,她生出几丝不舍来。
纪襄目视前方,安坐片刻,起身
时突然看到揽霞亭中有人。
一个男子,临湖而立,素色袍衫,萧萧肃肃。
她吓得发出一声惊叫,不过须臾就回过神来,捂住了嘴。
纪襄不知是谁,正要尴尬地缩回去,就见他已经听到了动静,回身循声看了过来。
她理了理裙角,犹豫片刻,朝他走过去。
多年前,她曾经躲在这里哭得昏天暗地。他路过,发现她在哭,问她受了什么委屈。她当时年纪太小,急需倾诉,抽抽搭搭地对他说了。
没两日,他就帮她解决了难事。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机会正经道谢过。
今日,她已经同宝庆宫的宫人告别,想来司徒征也是日后不会再见到了。
她猜他是不久前从东宫里出来的,或许在这歇一歇眼睛。
司徒征朝她点了点头,比之上回,他开口唤了她一声“纪姑娘”,而后便没有再要交谈的意思。
对她突然出现从花木丛里钻出来,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纪襄向他行了一礼,斟酌了一番语句道:“府君,我很快就要出宫去了。从前,你在宫里的时候,帮过我许多,我心里一直很感激。我虽无用,但你若缺人驱使......”
她迟疑了一下:“总之,若有报答你的机会,我很乐意。”
司徒征听完,瞥了她一眼,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没有盯着她瞧。二人站着的偏僻小道满是仲春花卉的馥郁流香。微风吹过,卷起草木发出簌簌声响。眼前的一树纤细花枝,繁密的粉白花朵上残留着点滴晨露,清新可爱。
“微末小事,你不必挂怀。”
听他回答,纪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尾。上回,他的小仆帮自己提食盒,还未正式谢过。
而若提起来,她又有些伤心和屈辱,咬住嘴唇没有落泪。
“真的不必挂心。”
他又说了一句,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
纪襄讷讷应了一声,回过神来才察觉自己脸色难看极了。
也许他是误会自己被他不假思索拒绝的话伤到了。
她想了想,露出一个笑容,这次是点头嗯了一声。
第4章
临出宫前的一夜,纪襄早早就睡下了。
她已经收拾好行囊。东西不多,几套四季衣裳,笔墨纸砚和宫里的赏赐之物。这两日,谈贵妃陈淑妃都送来了给她的赏,太子妃和几位公主还为她办了一场小宴。
她心中有些怅惘不舍,而连日和司徒征的两次偶遇,令她想起年幼时的几桩事情来。
还未深陷回忆,她就听到两声轻轻的敲门,在静夜里十分明显。
纪襄下床趿鞋,开了门见是宫娥碧梧提着一盏琉璃灯。她一开门,碧梧便轻巧地闪身而入。
碧梧比纪襄年长四岁,是能在太后跟前服侍的大宫女。纪襄初次来癸水时,还是碧梧教她怎么清理的。
两个人关系一向不错,碧梧走到了纪襄床榻前,笑眯眯道:“我今夜和你同眠可好?”
“求之不得。”
纪襄也笑了,理了一下床榻,自己先爬上去躺在了里侧。碧梧脱下外衫,躺在了纪襄旁边。
二女叽里咕噜说了好一会儿的闲话后,碧梧沉默了。
纪襄早就察觉她有心事,轻声问道:“碧梧姐姐,你可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一时间,只有二人的呼吸声。沉默片刻后,碧梧才艰涩开口道:“姑娘,我想和你一起出宫。”
闻言,纪襄怔住了。如果碧梧能和她一起出宫,她自然高兴。只是宫女通常要到二十五岁后才能出宫,除非有格外恩典。
碧梧话已经出口,便接着说了下去:“你去求求太后可好?我想,她会答应的!我出宫后无家可归,我愿意跟随你服侍你,姑娘你嫁去章家后,若有什么难处我自信我能帮衬你几分。你莫误会,我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