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一人的教室里，只剩墙上的钟表在转动发出声响，窗外淅淅沥沥又下起了小雨，雨水蜿蜒在玻璃窗上，倒映出一张稚嫩的脸庞。
门外忽然传来喧闹声，随着脚步越走越近，齐晟惊慌失措地钻到了课桌底下，用桌椅挡住了身形。
“奇怪，我记得就放在课桌里的啊。”
齐晟透过缝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的景象。
“瑶瑶，你要不要再仔细想想。”
“我记得体育课之前我放在课桌里了，怎么不见了？”林瑶翻遍了抽屉，也没能找到那丢失的钱。
“天啊，是不是被人偷了。”旁边的同学惊讶地捂住嘴。
林瑶轻声“啧”了一声，有些烦躁，但还是扬起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微笑，“那拜托你们帮我找一找，这钱对我真的很重要。”
两位同学看着那张泛着眼泪的眼睛，一口答应了下来，分头翻着课桌。
看着越走越近的脚步，齐晟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你是谁？”戴着红发夹的女同学一把拉开了椅子。
齐晟一下子暴露在了光亮里，他站了起来，有些所适从。
“瑶瑶，他不是我们班的人，肯定是他偷的钱。”别着草莓胸针的女同学把手指向了他，一口咬定是他偷的钱。
齐晟慌乱地摆了摆手，连忙解释道，“不是我。”
林瑶走了过来，有些嫌恶地看着他。
草莓胸针的那位同学大声质问，“不是你，那你来我们班里干什么，总不会是觉得我们班风景很好吧。”
她和旁边的红发夹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林瑶制止了他们，“你们别这样说，说不定他是不小心进来的呢，虽然门口的班级牌上明确写着二年九班，但万一人家就是没看见呢。”
齐晟睁着眼睛，眼眸亮的仿若一对黑色的水晶棋子，他张了张嘴，却辩解不出半分来。
他们说的对，他的确是闯进来的。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被我们瑶瑶猜对了?”
林瑶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轻声安慰，“没关系的同学，只要你把钱还给我，我就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偷钱的事。”
齐晟撇开她的手，大声反驳道，“我没有偷你的钱！”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林瑶微眯双眼，抖了抖被他触摸过的手。
“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么偷钱啊?真恶心。”
林瑶扬唇一笑，“好了别这么说了，万一他有什么难处呢？”
红发夹还是愤懑不平，“有什么难处也不能偷钱啊，而且瑶瑶你这钱还要用来买车票回家的。”
林瑶摇了摇头，轻声安抚道，“没关系，回家的钱还能再攒。”
“瑶瑶你就是人太好了，要我可不会就让他这么偷了钱。”
对啊，我就是人太好。
林瑶想着，眸子里的光就越沉一分。
齐晟跑出教学楼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眼前的一切都被迷雾笼罩。
已经很晚了，所有人都走了，齐晟瑟缩在一块小角落里，伸手揉了揉衣衫下冰凉的手臂。
天空霎时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一道惊雷劈下，声音之大，像是要撕裂整片天空。
年仅七岁的齐晟当时就被吓得哇哇大哭，凄惨的哭声吸引来了巡逻的保安。
齐晟止了哭声，保安抱起他，将浑身颤抖的他捂在怀里，一边照着齐晟报的电话号码打电话叫他的家长过来接他。
齐晟被淋湿了衣衫，一张小脸呆滞地盯着某处。
保安用毛巾擦了擦他湿漉漉的脑袋，又翻箱倒柜找到一颗糖递给他。
齐晟接过，坐在一边乖巧地等着，他的眼神是那么明亮。
“奇怪，这都半个小时了，你妈妈怎么还没来？”保安望着钟表，有些疑惑。
齐晟眸色渐沉，看向窗外，雨渐渐小了，他小声开口，“叔叔能不能借我一把伞，我明天上学的时候还您。”
保安“啊”了一声，看着小孩期待的目光，叹了口气，从边上拿出来了一把伞递给他。
齐晟道了声谢，撑开伞就要往外面走去，小小的身体都还没有伞大。
保安看了眼时间，打电话叫了同事换班，喊住已经走出校门口的齐晟，“这么晚了，叔叔送你回去吧。”
齐晟歪了歪头，漆黑的眼中再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宛若深潭般沉寂，他笑道，“麻烦叔叔了。”
保安就送到家楼下，齐晟把伞还了回去，轻车熟路地爬上了楼。
他从门口的地毯下掏出钥匙开了门。
门内欢声笑语一片，大家似乎都不在意齐晟。
突然，一个酒瓶甩到他面前的地板上，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的是威严的怒骂。
齐晟垂下眸，小腿被玻璃割破，血渗了出来，但他没在意，他只是轻轻说道，“爸爸，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这么晚回来又去哪里鬼混了！”
齐晟瞳孔一缩，解释的话还没开口，就被一道尖锐的女声打断。
“要不说你不如弟弟，你看看齐哲，早早地回了家，已经在房间里做奥数题了，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你弟弟，还整日让我们担心。”
女声的源头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女性，她姓陈，是齐哲的亲生母亲，齐晟的继母。
齐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自嘲，“阿姨，我饿了。”
“饿饿饿，每天就知道吃，你哪样像你弟弟，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父亲的怒骂回荡在耳边。
齐晟笑了笑，自顾自地去厨房为自己添了一碗饭。
没有人给他剩菜，他就从冰箱里拿出冷藏的小罐即食产品，配着冷掉的白米饭一起吃。
齐陈氏赶忙跑过来瞪了他一眼，又去厨房看了看温着的牛奶有没有被拿走。
看到牛奶还在，她松了一口气。
拿着牛奶敲响了齐哲的房门，“哲哲，妈妈给你温了牛奶。”
房间里传来一声“进”，齐晟慢下给自己塞饭的动作，抬眼望向那个开着暖黄色灯光的屋子。
看着齐陈氏弯着腰温柔地摸了摸齐哲的脑袋，他突然就有点哽咽。
那里本来是妈妈亲自给他设计的屋子，现在却一切都变了，所有的设施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妈妈也，不要他了。
嘴里嚼着味的大米饭，塞的腮帮子都鼓鼓的，齐晟低下头，过长的刘海遮挡住此刻的神情，连同眼睛里流出的泪水。
眼泪顺着干瘦的脸颊一滴一滴清晰地落在米饭上，混着坚硬的饭一起下肚。
一点都不好吃。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齐晟有些精神不济，他淋了雨也没处理妥当，发烧了。
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仍然坚持上学。
可是一切都变了，大家看他的眼神带着不善，甚至还有人出言讽刺他。
齐晟捏紧洗涤的干干净净的校服，踏进教室。
“哟，小偷来了，大家快保护好自己的东西，别让他偷走了！”
齐晟耳朵嗡嗡的，头也很晕，眼前的东西都歪七扭八的，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上去。
“你不是九班的人吗？还跑到我们三班来做什么?”一双手撑着他的课桌，耳边传来讥笑和嘲讽。
齐晟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色，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探向课桌。
摸了会，他猛然惊醒，探头看向桌洞。
抽屉里只有纸团，数个数不清的纸团，堆积在里面。
“我的书呢！”他猛然站起身。
那人捂着嘴笑了起来，“哟，小偷还会读书啊？我还以为你只会偷东西呢？”
“我没偷！”齐晟喊道，推开他跑到身后的垃圾桶里翻找着书籍。
“别捡了，脏。”一双白嫩的手拉住他，试图想要把他拉回来。
但齐晟跟疯了一样，用力甩开她，不管不顾地翻找着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