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似流星去如电,两雄相争天地暗。一个白马银枪舞,一个红驹长枪现,一个只想把名显,一个为坐金銮殿。从来沙场善果,成王败寇眨眼间。
两人交战,斗了二十个回合,树机能越战越勇,雁翎枪指东打西,眼花缭乱,文鸯只觉处处枪影,渐渐只有招架之功,已还手之力。鲜卑部众见大王如此神勇,军心大振,稳下阵来,与晋军混战一处,杀得征云四起,锣鼓喧天。鲜卑降将且万能在阵中,见两军厮杀,心道:“我与鲜卑大人猝跋韩投靠晋军,马隆待之不薄,如今寸功未立,却受厚赏,过意不去。若将树机能擒住,助马隆平定秦凉之乱,一来可显我部能耐,二来今后世受皇恩,也有个长远着落。”心思落定,且万能四下寻望,见堂弟没骨能,知其与树机能素有嫌隙,心道“天助我也”。遂一拨马,提大刀,至没骨能身旁。没骨能也未细看,举锤便打。且万能拿刀架住,喝道:“你且看清再打。”没骨能定睛一看,连忙收起双锤,言道:“原是兄长,听闻你已投晋军,现在如何?”且万能说道:“马隆为人,宽宏大量,对我等既往不咎,允我等世居雍凉。树机能心胸狭隘,只看重本部人马,其余部落,皆轻视怠慢。此番起兵,只让别部冲锋陷阵,自己却坐收渔利。我看马隆年少英雄,一路破流云幡,败金甲兵,树机能黔驴技穷,穷途末路。弟弟何不早降,与我拿下树机能,一来不至覆灭同归,二来尚可保全部众,寻一番富贵也。”没骨能听罢,深以为然,即道:“兄长所言,正合我意。我早有此心,却是门,又恐树机能察觉,招惹杀身之祸。今有兄长相助,我心忧也。”
两人一拍即合,没骨能打马,悄至树机能身后,见树机能与文鸯斗得酣畅,大声说道:“大王,我来助你。”树机能虚晃一枪,见是没骨能,说道:“来的正好,速与我一道,将此人拿了。”没骨能举起双锤,照准树机能后背,一记狠打,直打得树机能脊骨碎裂,口吐鲜血,翻下马来。树机能抬头,手指没骨能,怨愤叫一声“你。”言未落,只见寒光一闪,已是身首异处。
没骨能高举树机能首级,喝道:“鲜卑各族,且听我一言,树机能聚众造反,现已伏诛,我等当与朝廷修好,化干戈为玉帛,免得涂炭生灵,造灭族祸。”且万能随即应道:“马隆将军有言,只要我等真心归顺,朝廷愿重修于好,和平相处。”鲜卑各族早有厌战之心,见树机能身死,又闻且万能之言,纷纷放下兵刃。马隆走上前来,左手牵起没骨能,右手拉住且万能,喜道:“将军弃暗投明,斩杀寇首,本帅当为你等上表请功。”又道:“胡汉本为一家,两族祸端,乃树机能欲自称王,妄动刀兵,罪责皆在其一人也。今树机能伏法,众位不必忧虑,只要真心归顺,朝廷愿与各族修好,共图长远。”鲜卑部众闻言,皆拜伏于地,十年之乱,终于平息。有诗为证:
天灾生民怨,人祸引战云;
胡乱开先河,将军自请缨。
一袭征袍在,万里虏血沾;
荡寇功盖世,平乱威名传。
马隆率众回武威,令文鸯遣探马,报于朝廷,自己往敦煌郡而去,欲将聂承远、聂道真二人交于月支菩萨。按下不表。
武帝自马隆出征,未闻消息。朝堂上,今说马隆战死,明道马隆年少,不可委以重任。武帝心烦意躁,却也期盼。转眼已至十二月,这日晚间,武帝正在中宫歇息,忽闻门外有报:“陛下,凉州三百里加急。”武帝心里“咯噔”一下,急唤进来,速念战情。得知马隆获胜,秦凉平定,武帝拍手称快,一夜未眠。翌日早朝,武帝告知群臣,说道:“当日若朕误信卿等,如今已秦凉矣。西征将士马革裹尸,浴血奋战,为我讨平秦凉,扫清十年胡乱,朕要重重赏赐。”话音刚落,荀勖出班,谏道:“陛下,马隆原是六品司马督,任正五品上阶讨虏将军、武威太守,后又加封宣威将军,从四品上阶。马隆年轻小将,侥幸一战得胜,便如此厚待,恐众臣不服。为臣以为,马隆与西征将士皆已加显爵,不宜再授。”冯紞即道:“陛下,侍中所言甚是。”二人言出,朝堂上议论纷纷,有要论功行赏,有说勿再加封,武帝一时片刻,难下定论。此时,卫将军杨珧进言:“前番马隆请命征虏,陛下稍加爵命,不过加勉而已,如今马隆荡平西土,扫清胡乱,如未得增赏,今后朝廷如何用人,陛下威信何在?”一番言语,武帝颌首称是,于是颁诏酬勋,为马隆及一干将士赐爵加秩。按下不表。
挟平定西北之威,武帝命杜预为镇南大将军,与镇军将军、琅琊王司马伷,安东将军王浑,建威将军王戎,平南将军胡奋,龙骧将军王濬,广武将军唐彬,兵分六路,南下伐吴。吴主孙皓乃荒淫残暴之主,动辄杀人,尤喜挖双眼,剥脸皮,砍双脚,将人慢慢折磨而死。更为荒诞,乃是令臣女出嫁之前,须经其择选,有容颜可视者,充入后宫,独自享受。庙堂上下,域内臣民,皆恨之入骨。如此一来,晋军二十万大军,一路摧枯拉朽,仅半载时光,平定东吴,俘获吴主孙皓。自此晋室一统天下,四海承平。
武帝颁诏大赫天下,改元太康,设十九州,分为司州、兖州、豫州、冀州、并州、青州、徐州、荆州、扬州、凉州、雍州、秦州、益州、梁州、宁州、幽州、平州、交州、广州,分置郡国百五十余,又核定国制,就户邑多少为差,分为三等。大国置三军,共五千人,次国二军,共三千人,小国一军,共一千五百人。凡诸王兼督军事,各令出镇,互相维系,拱卫中央。徙扶风王司马亮为汝南王,出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豫州诸军事;琅琊王司马伦为赵王,兼领邺城守事;渤海王司马辅为太原王,监并州诸军事;东莞王司马伷莅徐州,徙封琅琊王;汝阴王司马骏已赴关中,徙封扶风王;又徙太原王司马颙为河间王;河间王司马威为间武王;皇子司马玮为始平王,司马允为濮阳王,司马该为新都王,司马遐为清河王,尚有诸王公,悉令就国。
一切安定,武帝自想:“如今天下已定,朕当与民安乐,共享太平。”心思一起,又杨艳皇后管束,淫欲之心泛动。临晋侯杨骏投其所好,禀道:“陛下,臣闻南朝金粉多鲜妍,水乡女子多艳丽。吴国孙皓曾广选绝色,后宫佳丽数万人众,如今陛下为天下之主,何不择选一些,也好充实后宫,服侍陛下。”武帝一听,正中下怀,忙道:“爱卿真知朕心也,如此甚好,爱卿可为朕,往东南一走?”杨骏匍匐下拜,说道:“臣定当仔细查验,采选美女,进献陛下。”武帝说道:“办好此事,朕重重有赏。”杨骏为求显贵,上进谗言,蛊惑君心,如此置江山社稷于不顾,有诗为叹:
登顶还寻天梯上,直把瑶台作西厢;
位高不知人间苦,终日只为已身忙。
杨骏接旨,即刻赶至建业,在吴国后宫,逐一精选,择挑五千美色,一古脑儿送入宫中。武帝仔细点验,个个是雪肤花貌,玉骨冰肌,发丝如柳,媚眼撩魂,吐气如兰,含情切切,不由龙心大悦,笑谓杨骏:“爱卿办事,果然不负朕心,可加封车骑将军。”杨骏谢过皇恩,退出宫去,才出宫门,又被皇后杨芷召回。杨后见杨骏,恼道:“他人为陛下进献美人,也便罢了,父亲如何做得这事,今后陛下众多妾婢,教女儿如何专宠,女儿一旦不保,父亲又如何身处。”杨骏笑道:“皇后不必忧虑,且听为父说些道理,自然开窍。陛下虽是英明之主,然天性风流,杨艳皇后在时,尚能约束,今杨艳皇后不在,陛下如放飞之鸟,放生之鱼,加之天下一统,大业已成,约束难矣。何况男女之事,就好比小儿放鹞,抓得越紧,鹞便越易挣脱,相反稍加松动,只要紧抓线头,鹞非但不离,反倒愈加牢固。皇后应投其所好,顺水推舟,不妨大度一些,多加温存,陛下乃心软心善之人,感其恩情,对皇后宠爱之心,必胜从前。”杨后听罢,说道:“父亲,女儿终究也是女人,且问哪个女子,不想受夫独宠,专情一生。”杨骏叹道:“但有郎情意,不嫁帝王家。天下乃天子之天下,女人皆帝王之女人。且听得为父之言,女儿只须后位稳固,独裁六宫,何苦执着天子专宠,男女情意。”经杨骏开导,杨后也自甘认命,对武帝不加干涉。
武帝将五千美女一齐收纳,分派至各宫居住,新旧相加,后宫佳丽不下万人,自此尽情享乐,纵欲声色。每日下朝,武帝命宦官驾乘羊车,任由羊儿行走,在后宫瞎转。羊车一旦停住,便有数美人儿前来谒驾。武帝一个个看过去,见有中意的,即下车设宴,前后左右,一不是丽珠艳花,待酒足饭饱,淫兴一起,随手牵数名美女,同入罗帐。一班媚女巴不得皇帝临幸,使足功夫,伺候得武帝欲仙欲死,快活逍遥。武帝乐此不疲,今朝到东,明晚到西,日夜奋战。几个宫女为了邀宠,也倒聪明,将竹叶插在户外,用盐汁洒在地上,羊性喜食盐,又嗜好竹叶,见有此二物,便停于宫门之前,宫女将武帝拥至居室,武帝也乐得随缘,羊车停在哪,则临幸到哪。天下未有不透风之墙,时间一长,此伎俩也就泄出,一传十,十传百,后宫上下皆知,于是宫中户户插竹,处处撒盐,也是奇观。有诗为证:
竹盐二物引君入,青白相间群花怜;
为求罗讳一夜风,可叹深宫故眠。
武帝每日宣淫,免不得昏昏沉沉,渔色成疾,心国事,常不视朝。杨后趁机进言:“如今四海安宁,政通人和,陛下身体不比从前,朝廷寻常事务,交由信任之人即可,不必过于操劳,否则伤了龙体,如何是好?”说完,抹抹眼角,武帝听了此话,也深感精力疲乏,遂道:“卿可有尚佳人选?”杨后回道:“父亲及家叔,对陛下忠心耿耿,又精于政事,更是自家之人,可以委任。”武帝有感杨后宽容体贴,又乐得轻松自在,于是答应下来。
翌日朝会,武帝告谕众臣:“朝廷政事,如非紧急之事,皆交由临晋侯兼车骑将军杨骏、卫将军杨珧、太子太傅杨济。”此令一出,一片哗然,车骑司马傅咸奏道:“分封诸侯,是为保卫王室,作王室屏障。后妃,是为料理祭祀,弘扬宫中教化。皇后之父以临晋为侯名,临于晋室之上,又委以政事,此乃大乱征兆。”傅咸奏罢,尚书褚磓、郭奕皆道:“临晋侯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不可将政务交于他手。”武帝却不理会,宣令退朝。消息传开,可急坏一人,正是东宫太子妃贾南风。贾南风自复归妃位,虽表面不起波澜,却背地与朝臣联络。眼见得武帝龙体,一日不比一日,将要守得云开见日,此时杨骏一家,把持朝政,怎教她不心急如焚。贾南风急令婢女:“快请张泓先生见我。”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