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时已是傍晚，冬日天短，几颗明灭的星子闪闪烁烁，玉盘似的圆月照亮回家的路。
虞溱逛了一天有些累了，一手牵着严殊的手，紧挨着的小半个身子黏在严殊身上借力。他心里算计着晚上吃什么，和严殊商量着，手指也按上门锁。
家门应声而开，迎接虞溱的却不是与往常一般人光的冷寂和黑暗。
“生日快乐，虞溱！”
“生日快乐！”
礼花筒炮响，银光闪闪的亮片迎面而来，其中几片调皮地落在虞溱头顶。发着暖光的波波球系在地板，悬在及膝高的位置，其下点缀着各种颜色的气球。客厅的巨幅窗户上也挂着HAPPYBIRTHDAY字样的彩灯。
虞溱的目光从林琦、裴延、林簌簌和其他同学的脸上一一划过，神思恍惚。
他今天过生日吗？他不知道。虞溱原本平缓的目光变得滞涩，看向身旁的严殊。
严殊眼中并未有惊讶的神色，看起来对今晚的惊喜早已知晓，他脸上挂着平淡温和的笑，捏了捏握在手中的虞溱的手，似是鼓励。
“今天？”虞溱钝钝地移回目光，眸光掠过在场众人，问话也显得小心翼翼。
半晌没有回应，林琦等人也面露犹疑，“1月18号啊，应该没吧！？”林琦疑虑地望向严殊，不是严殊说虞溱的生日在今天吗？
“是。”1月18号啊。虞溱咧着牙笑着，却突然落下泪来，眼眶漫上浓重的水雾，糊住眼球。他只是忘记了自己今天过生日了。
没有人陪他过生日，所以他忘记了。
只是现在有人陪了，他有了关系亲近的好友，也有了不陌生而友好的同学，进而也有了别人也有的生日惊喜。虞溱忽然觉得内疚，他本该在生日这天主动邀请大家过来的，却没想到还得大家主动过来照顾他，给他庆祝生日。
一旁有人抽出纸巾递给虞溱，虞溱一手擦着眼泪，另一只手由严殊牵着，走向客厅中央。
众人只以为是虞溱被他们感动得哭了，气氛又迅速热闹起来。
三层的蛋糕，每一层上都插满了蜡烛，凑够了十八根，看起来却像插满了刺的刺猬。虞溱看着造型奇怪的蛋糕，泪眼朦胧，扑哧笑出了声。
严殊看着那个蛋糕，眉头也似乎难忍地跳了跳。
林琦尴尬地笑了笑，“蜡烛是裴延插的。”谁能想到明明有造型为数字“18”的蜡烛，裴延还非要找单根的蜡烛，一支一支插进去，凑够18。
等到其他人注意到，已经来不及了。
裴延坦荡的目光扫过众人，不服气道，“一根一根才是诚心诚意的正宗插法！”
虞溱眼角的泪光闪了闪，抽泣着笑道，“我很喜欢。”过往中被故意忽略的生日，从未有过的生日蜡烛，好像都能在这每一根蜡烛中补齐。
打火机点燃蜡烛，靠近门口的人关掉客厅的灯，客厅陷入黑暗，暖黄的烛光从蛋糕射向四周，映照着众人的脸庞。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烛泪滑落，滴在蛋糕上，生日快乐歌合唱结束，是大家一声声欢快的祝福和激烈的掌声。
虞溱闭上眼，默默在心底许下唯一一个愿望。
“我希望和严殊永远在一起。”如果真的有神灵，请您倾听我的愿望吧，我一点都不贪心，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虞溱虔诚地许下心愿，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蛋糕，却愣了下神。蜡烛必须一口气全部吹灭，许下的心愿才会实现。虞溱之前没过过生日，但也听说过这个传说。
所以，虞溱深呼吸几口气，清空肺部的气息，准备好最大的空间，尽全力吸了一口气，憋得脸都有点发红。
“呼～”
从最底层到最上层，风流湮灭所有的蜡烛。
烛火熄灭，灯光打开，虞溱眼底流露出最真诚的喜悦，而这一切，都伴着摇晃熄灭的烛火，映照在严殊眼底。
没有一根蜡烛还在燃烧，裴延激动地拍起手，“牛逼！我刚才还担心你一口气吹不灭打算偷偷帮你呢！”
“嗯？”虞溱疑惑抬头，只见裴延从怀里掏出一个强力的电吹风机。
生日惊喜是在虞溱家准备，生日宴严殊也早已定好，在最近的酒店。
吃完晚饭又去KTV玩了一圈，才算结束。
虞溱被硬拉着上场唱了几首歌，还尝了几口酸酸甜甜的果酒，没有醉，只是面容微醺，耳朵自主地发着热。
在KTV楼下送走同学，严殊长身玉立，肩背挺拔，虞溱却没骨头似的，头靠在严殊肩膀上，软着身子倚着严殊。他半眯着眼睛打盹，一只手被严殊牵着，共同塞进严殊衣兜，等待下一辆出租车。
天空却在此刻下起了雪，雪花飘落，洋洋洒洒，落在发间，肩头，粘在两人衣摆。
“下雪了。”呼出的热气在面前凝成白色的水雾，虞溱缓缓睁开眼，像只刚睡醒的小猫，他伸出手去接落下的雪花。
雪花还未让虞溱感受到一丝冰凉，便融化在温热的掌心。
“恩。”严殊应了一声，仰头望向因乌云而泛红的天空。
“我好开心啊！”虞溱抿着笑意，收在严殊兜里的手勾着严殊手指。如果能更开心一点就好了，他抬眸仰视着严殊的眼，目光专注，“两天时间到了。”
严殊慢条斯理地放下微扬的下巴，眼睫垂落，压下一片阴影，他的喉结在虞溱眼皮子底下，清楚分明地上下滑动了两下，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略显压抑的应声，“恩。”
虞溱的眼神更加明亮，“你答应我的、”
“溱溱。”严殊打断他的话，握着虞溱的手紧了紧。他拦下路口出现的出租车，拉着严殊上车。
力道有些重，也有些难忍的着急。
“你会搬回来住，对吧？”虞溱上了车，并未懂那句溱溱的含义，便接着适才的话问道。
“会。”严殊看向虞溱，晦滞的眸光中似乎冒出火星。
得了保证，虞溱放下心，又将头靠到严殊肩上打盹。
严殊目光沉沉，没有打搅，他看着虞溱靠着他的肩，逐渐吐露出平稳的呼吸。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到达楼下，严殊叫醒虞溱，虞溱迷糊地蹭了蹭鼻头，被严殊拖着上了楼，打开家门，看到桌子上摆满的礼物，瞬间清醒了几分。
眼底冒出精光，虞溱变得兴高采烈，奔向礼物堆。
他率先翻找的就是严殊的礼物，拆开包装，是一个精巧的水晶八音盒，雕刻成钢琴的模样，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发条和零件。这是严殊派人在国外拍的，外部的钢琴是由一整块蓝宝石雕刻而成，连着发音底座。
拧动发条，清脆叮嗒的乐曲立刻奏响，是一首虞溱从未听过的歌，余音袅袅，幽婉柔和，却在最后一个音突兀地升调，像是弹了钢琴键。
全曲也在这个突兀的乐音戛然而止。
虞溱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精美的八音盒，目露疑惑。
“里面的曲子是我亲手弹奏的，记录好后传给制作发音底座的工匠。”严殊脱掉外套，走到虞溱身后，“所以最后一个音有些奇怪。”
虞溱眼里却是全然的欣喜，“已经弹得很好了。”他摆放好八音盒，准备去拆其他礼物。
严殊却扯着虞溱的袖口，“礼物可以明天再拆。”
“嗯？”虞溱扭过头望向严殊，严殊跪坐在他身后，墨瞳深邃，深不见底。虞溱没由来地有点心慌。他眉眼闪烁着偏过头，似是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