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贺康没有再拖沓,收拾了行李,利落地搬进了蔺宅。
蔺老爷子看在眼里,只认为是坐实了贺康暗恋蔺逸卿的事实,不免暗暗叹息;实际上,贺康只是实在囊中羞涩,又面临几十万的欠债,再顾不得那点面子。
寄人篱下就寄人篱下吧,他不信自己一个堂堂大男人,会一辈子都寄人篱下。
搬进蔺宅那一天,是蔺逸卿开车来帮的忙。
一辆豪车,本就足够吸人眼球了;更遑论豪车旁站着的贵公子,是这一处老小区里许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的风景。
他的美貌是诗意的、动人的;偏偏那五官又是最标准不过的三庭五眼,于是,这张脸就兼具了意象与形象的美。他的眼角也许稍嫌锋利了一些,嘴角又不习惯上翘,整个人便没了热乎劲儿,清清冷冷安安静静地,站在一世喧嚣里。
有些人的美是盛世牡丹,向阳怒放,而有些人的美则是雪巅冷月光,哪怕眼神注视着你,也满是距离感。因此,早已被这贵公子吸引的几个初中小女生,不敢靠近,便挤挤挨挨地躲在不远处的电线杆子旁,像一群取暖的麻雀。
“嗨呀!我手机放家里了……”
“我也是,我妈不让我带……”
“他真的长得好好看呀——是哪个新出道的明星吗?”
“说到明星,我觉得他五官好像有些像蔺珠卿呢。”
“他到底是个Apha还是个Oga?”
“反正不是Bta就是了。”
“你们谁敢上去问他电话……”
“元元吧,元元最花痴了,叫她去!”
麻雀堆儿里猛地爆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和娇嗔声——也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脸皮最是薄。偷拍对方都没有勇气,更何谈上前去问联系方式呢?
而蔺逸卿,依旧安安静静站在原处,仿佛没听到这些针对他的议论似的。秋天的大太阳暖烘烘的,几缕光线似乎听到了女孩们的呼声,也像是贪恋他美貌般,隐隐绰绰照在他脸上。蔺逸卿被阳光刺的垂下了眼,光与影中那张脸不像凡人,更像是一座神像;他本人依旧一动没动,也像神像般,浑身没半点烟火气。
恰在此时,胡同口噔噔噔跑出一个青年。
虽说现下日头大,可到底秋天了。这青年却还像活在夏天似的,上身只着一件白T,胡乱搭配了条牛仔裤和运动鞋,背着个大登山包,蹦到蔺逸卿面前。
“久等了!我刚退好房。”
蔺逸卿淡淡点了点头,没发表任何意见,回身上了车。女孩子们见他要走了,纷纷发出失望的叹气。
“从咱们小区出来的这个人是他朋友吗?还是……”
“不会吧……这也太不配了……”
“应该是朋友,嗯!”
话还没说完,只见那青年侧过身来,扬眉朝这边儿瞪了一眼,原本英气的眉眼一凶,便显得神情乖戾。麻雀们受了惊,忙叽叽喳喳逃开了。
“还是作业布置的少。”贺康嘀咕一句,上了车。
引擎声地启动,车轮抓地,随即像只潜伏的猎豹般,缓缓驶出了胡同口。
一路上,贺康原本想和蔺逸卿寒暄一下,套个近乎。谁知他起了几个话题,蔺逸卿连个嗯字都没回,只是一脸冷漠地开着车,直视前方。
贺康暴躁老哥的本性一时差点没按捺住,可想到谁叫自己寄人篱下,又勉强忍住了这口气。
接下来的路程,两个人都默不作声,车里的气氛就像结了冰。
打破这层冰的是贺康的手机铃声。
贺康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接着就冷笑了一声。
看来这口气有地方撒了。
电话铃声还吵个不停,贺康这时候却又慢性子了——他先是摇下半截车窗,又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来。接着他再搜出一个打火机,咔嘣一声点燃了烟,靠近了车窗深吸一口。
驾驶座的蔺逸卿终于有反应了——他蹙起眉头,冷淡地斜过来一眼。
贺康才没鸟他,吐出了满肺的烟雾,仿佛一个老兵做好了战斗准备,这才神情冷静地接通了电话。
“喂?!你……”
“给你爹打电话这么急,抢着请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