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元三十五年。
蒙蒙的烟雨浸染了初春的盛京,时断时续,绵绵不绝,像是离人婆娑的眼泪。
玉子墨并未撑伞,一身皎洁的白衣在雨中匆匆穿行,满头如墨乌发淋湿到也不在乎,只是将一管玉笛小心翼翼护在怀中,生怕沾到一丝雨滴。
“行行好,公子行行好,给点吧,我已经三天没讨到到食儿了......”
雨越下越大,玉子墨本来加快了脚步,但听着这一声微弱的祈求,还是转头停了下来,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来几文钱,递给了瘦骨嶙峋的老妇人。
看着公子如此好心,周围的乞丐们一下子全都围了上来,乞讨声络绎不绝。
“公子您菩萨心肠,再赏几个吧......”
“您行行好,也可怜可怜我,一家人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一窝蜂涌上来的乞丐,围着他伸手就要抢荷包。
玉子墨吓了一跳。
他身上没有多余的钱可以拿去施舍,只紧紧护着自己那管玉笛,一路往前跑去。
等回了家中,才发现,衣袍外那层洁白的纱衣已然是被溅上了不少泥水。
玉子墨呼出一口气,进门将玉笛如珍似宝一样放进了锦盒中,这才转身把身上脏了的衣物脱下来。
添福放好了热水,一边出去整理衣服一边唠叨着:“公子,也不是我多嘴,您在御史大人那儿才能拿几个钱啊,就这还三天两头故意克扣您呢,像您这样的泽世君子,给他家那副德行的公子做陪读,我呸!他也配!”
屏风后红色的雕花木桶中,雾气盈盈,白色的布巾滑过玉子墨修长光滑的脖颈,他撩了撩身后墨发,轻笑出声:“什么德行,你倒是说说御史家那公子什么德行,我看你呀,是愈发没规矩了。”
“公子,我说的是实话,您这盛京第一公子的美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不是咱们府......”
添福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半晌了才接着刚才的话继续:“总之,若是咱们玉府还如之前那般风光,您怕是早就和南家小姐订了亲了......”
屏风那头一下没了动静,添福“啪啪”用力抽了两下自己的嘴巴,真是该死,哪壶不开提哪壶,怕是要惹得公子伤心了。
可说起来,这也是实话,毕竟玉府人人皆知,就在被抄家流放的前夕,玉大人确实还在和南家商量婚事的。
谁知道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先皇驾崩,二皇子登基为帝,玉大人被新皇直接一道圣旨发配到了边疆,玉子墨作为玉家公子,按理说是要随着去的,也不知道是谁求了情将他保了下来。
玉府被抄,万贯家财充了国库,三个月前玉子墨只背了一包袱,携了小厮添福,找了处小院儿安顿下来。
两人运气还算不,住的地方倒是干净雅致。
添福只是觉得,自家公子多么金尊玉贵一个人,现在着实是太过于委屈了。
“衣服。”
屏风后伸出来的半截修长玉臂,雪白雪白的,还泛着粼粼水光。
回过神来的添福忙将准备好的衣服递了过去。
玉子墨穿戴整齐,才从屏风后款款走出,将墨发用白色布巾又擦了擦,动作带着一种不寻常的优雅好看,白皙脸庞因为刚才的热气氤氲,染上一层淡红色。
虽说添福打小就在玉府伺候了,可这会儿依旧看傻了眼,他不禁感叹,自家公子这般容颜,怕是天上的谪仙也要被比下去了。
玉子墨擦完了头发,顺手将毛巾一递,添福接过来,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哎呀,公子您瞧我这记性,差点耽误了事儿,今儿冯嬷嬷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