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去找倩影喝了一夜的酒,第二日归家,入目一片通红,宁国府上下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恭送皇后娘娘出嫁那一天的布置,还都保留着。
她还记得,亲自服侍姐姐穿上喜服,戴上凤冠。抚摸着喜服上金线绣的凤凰,丝丝金线都在告诉她。
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为他人作嫁衣裳!
林华裳低头看自己那双因常年拿刀剑,已磨出薄茧的手,只有自嘲的苦笑。
她陪着那个男人打出来的江山,如今,亲手奉给另外一个女子。
一个月前,顾锦珩来找林华裳的那天,天边阵阵乌云,电闪雷鸣间暴雨如注,她一身深色劲装,头发简单的束着高马尾,撑着一柄油纸伞。雨水打湿了衣衫下摆,她远远地看见亭子里那修长雅致的身影,内心怀着一丝期待。
暴雨顺着瓦檐流下,形成一道道雨幕。亭子里,顾锦珩开门见山,他说,我们经营筹谋数年,才有了今天的局面,紧要关头,不得不与昭武将军联手,只有这样,胜算才能更大。
末了,他说:“华裳,你能理解我吧?你一直都是最理解我的人。”
林华裳眼神坚定,直看到他眼睛里去。用力握着伞柄的手指发白,她反驳他:“没有我大伯帮忙,我们也一样能赢。”
顾锦珩向她解释:“我知道,可是与昭武将军联手是最有利的,我身后站着几十万将士,担着千万生民的生计,我必须以大局为重。”
纵使他说的有理,她还是难过。嗓子紧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像要溺死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站的笔直,执拗般的开口:“没有昭武将军,我也能帮你夺得皇位!”
顾锦珩对她的固执失去了耐心,有些责备的说道:“阿裳,你我多年挚友!你一直都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你不要让我为难。”
挚友?那丝期待瞬间断裂,他把她多年情义说成友谊?
和顾锦珩青梅竹马般的长大,她最了解他。话说到这个份上,顾锦珩已做了决断了,如今过来和她说一声,不过是看在多年情分上,有几分不忍辜负罢了。
不过这几分不忍,足轻重!
一瞬间情绪上涌,失望,伤心,愤怒,绝望交织在一起,最后汇成一股认命般的麻木。甚至有一种,连日来悬在心尖上的那把刀,终于捅下来的释然。
多年相识相知,相互扶持,他到底还是弃了她了。
脊背绷的笔直,仿佛这雨太冷,把她冻僵了似的。一道闪电伴随着骇人的雷声一闪而过,照亮了她满脸的破碎凄然。
顾锦珩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子,即使心硬如他,也不忍再看。
最终,她认命似的开口:“好!我知道了。”
她转身撑起油纸伞,走进了电闪雷鸣的大雨之中。拐过一片竹林,确定顾锦珩看不见了,绷紧的背瞬间垮了下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