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样。哥哥为此头痛,不得其解。我哥哥信任水监孟良平,自他在朝堂上提及你金明巡检使之唯一血脉的身世后,哥哥便有此想法——不瞒你吧,我初时接触你,也是听闻你羌人的血脉,有意试探你的人品,昨日我们书信往来,我听他的语气,是应允了我与你义结金兰。”
李元惜听得惊愕:“原来……”
“皇家考虑太多,元惜妹妹要多体谅——你今日成了我义妹,又何尝不是增重了你的负担?孟良平提到,三年任期满后,你有回金明砦,继续抗夏的打算……”
“正是!”李元惜坚定地说。
“不需三年,若宋夏战事需要,哥哥与我,当在皇城为你践行。”
长公主握住李元惜的手:“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怎能不明白?从此,恐怕这一身子便不得自由,凡事都得多些国家的考虑。她不情愿为自己增加如此多的束缚,可公主说到的事,难道不该是她应尽的匹夫之责吗?
她心情沉重地点头,公主也自然清楚她的为难:“此事非小事,容哥哥再做番准备。你大可不必太压抑。”
“一切谨听陛下和公主安排。”李元惜只好答应,长公主这才松口气,笑着:“我没几个兄弟姐妹,我又喜欢你的性情,有你做妹妹,夜里睡觉,我都会笑醒呢。”
长公主是会笑醒,李元惜却为肩上的重担倍感沉重,羌汉两族心无芥蒂地共御外敌,这事多大的一件事啊,她能做好吗?
此事应当与谁先做商量?周天和?他提出让李元惜寻找长公主做靠山,如今长公主亲自寻到门下,他自然会同意;小左?小左这妮子被猪油蒙了心,打定主意要与周天和一条阵线,一点都不在乎她的脾性了。
看来,只有一个人能解她的困扰了。
她撩起帘子向窗外看去,原是一行人往大相国寺去的。
“长公主来这里是为?”她奇怪地问。公主的心情,不似来游乐的。
“你可听说了毕昇这个人?”长公主问。乍听得这人名字,似有些耳熟,却不记得究竟是干什么的了。
这时,青牛车在马路边停靠,杨总管掀起门帘,支了小凳,搀着长公主的手,扶她下车。
初见了风,她又咳嗽了两声,一张粉白的脸变成绯红色,多了些娇艳。
让这样的人做姐姐?李元惜跟在她身后,尽管压低了声音,也在心里劝勉了自己一番,但试了几次,总不能顺顺利利叫出一句“姐姐”来。
这经验,须得好好向小左讨教,私下里要多多练习。这般想着,李元惜见长公主忽然回过头,向她伸出手来。
“愣着干什么,快来呀。”她催。李元惜看着那只白玉般的手,左右为难,只好速速追了上去,故意捏了拳头。杨总管见了,一副不悦的模样,长公主却不介意,大方地拉起她的手,就往大相国寺内走去。
李元惜被她牵着,恍若丢了神一般,那细细柔柔的汉室皇家的手,当真愿意与她一双结茧的糙手,交握一起?
路过的百姓无不纷纷侧目,指着她们窃窃私语:
“那不是长公主吗?嘿,跟前的是那街道司的新管勾吧?关系这么好?”
“不对不对,李元惜明明是羌人啊,听说就是从铁壁军里出来的。”
“哎哟,铁壁军不是见死不救吗?长公主不嫌弃?怎么还跟她热乎着呢?”
“我说,本来羌人又不都是坏的……”
七嘴八舌间,李元惜也看出了百姓的困惑,逐渐便也能领悟长公主的用心良苦:羌汉一体,共御外敌!
因为元昊作乱,而导致的京城汉人排斥羌人的舆情局面,必须扭转!羌汉不仅不能分离,而且要更融合、更亲近、更和睦、更团结!
如此宏大的意义下,就认长公主做个靠山,不违心,更不丢人!
拿定主意,李元惜紧了紧那只柔嫩的玉手,公主感受到这微小的变化,转脸向她温柔地笑笑。
“许是你进京以后从未放松心情来大相国寺游玩。”
“的确。”李元惜向前寻去:“公主讲的那个毕昇,是个什么样的贩子?”
“你往书画那廊里走——欸?我已经看到他了!”公主说着,兴奋地扬手指着某个方向。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李元惜看到了……
“孟良平?”